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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1 / 2)





  李溯去了后, 只是低头进食,全程局外人,常之茸和福田便在他身后不远处如隐形人一般的低头站着。

  期间常之茸抬眼偷瞄了几下, 姬擎确实比几年前那场迎春宴上要高壮了许多, 人亦晒的黑麻麻,一身悍气,面容越发的棱角分明与刚强了,同当年那一面之缘仿若奶油小生的人相比, 变化之大, 竟像是非同一人。

  他的回京,让常之茸知道有一人也回到京城了,那就是她上一世代嫁的士级莽夫, 她曾经的夫君, 李毛。

  李毛是这次南蛮之战回京的伤兵, 只他伤的并不重,乃是装病回来的,当时军中无人发现, 因此还得了些赏赐,安然无恙的生活在了京城里,不知怎么的搭上了御史大夫府,伙同杨夫人拿着庶女杨菡的生辰八字,私自定了与他的婚事。

  再后来,便有了替杨菡代嫁一事。

  常之茸知道今生她不会再与李毛有任何瓜葛,挥散了心中所想,转眼看向了另一人。

  另一边坐着的是李清娂,五公主几乎整日待在院内不怎么露面,当真是许久未见。

  好似自从她两年前落水后,便不愿出寝殿了。林太傅还在教学时,她十日还有一日肯去国子监,换了沈太傅后,她便再未去过。

  饭桌之上,除了李溯以外,李清娂淡漠的面庞看着也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她始终不言语,甚至比几年前更加沉默寡言。

  席间便只听闻姬贵妃殷勤的亲自给姬擎布菜,还问了他许多南蛮战场上的事,听他形容到那些血腥的打仗画面,姬贵妃难得的面色都有些吓白了,是真情实感的担忧道:“哥哥身子如何?可有受伤?”

  姬擎笑了笑,安抚道:“若说没有受伤那是假的,但父亲现下都已经好了,娘娘勿需忧心。”

  闻言姬贵妃叹气嗔道:“你们二人万不可有何损伤,且告诉你爹爹,宫里有本宫守着安心便是,在外行军打仗,皇上必定不会苛待了你们的供需,就记得让他时时给本宫报平安回来。”

  姬擎面上带笑,点头称是。

  “涛儿,你出宫便带着擎儿去京城熟络熟络,他几年未回京,你要多多照顾着才是。”

  便是姬贵妃不说,李涛也会带着他于京中多多参加些宴请,他嘿嘿一笑,半是不正经的说道:“母妃这话说的,好似儿臣我往日有亏待过姬擎,他便放心跟着,保证这些名门子弟都要上赶着巴结他。不过在京城玩乐一事,母妃可否准许让清娂妹妹同儿臣们一起?”

  姬贵妃向来重男轻女,自从李清娂身子骨不好后,更是不喜她了。

  她瞥了一眼瘦小的李清娂,眼中带了一丝厌烦道:“要去便去。”

  李清娂规矩的回了一句谢过母妃,一旁的李涛倒是高兴的不行。

  姬贵妃略过几人,上挑的凤眼扫了一下,见李溯一直低着头未说话,她忽的笑盈盈的惊讶道:“呀,与擎儿说了许久话,倒把四皇儿给忘了,皇儿莫怕,这上过战场的人与宫内娇养之人确不相同,那血腥场面不应让你听的。”

  说着她又转言问道:“最近几日母妃疏于过问,那几个通房丫鬟皇儿用着可还舒坦?若是厌了,便告诉母妃,母妃再给你寻几个漂亮的丫鬟,不能因此小事苦着皇儿。”

  李涛在旁边嗤笑了一声,他自从成了婚后,心里也逐渐明白了为何姬贵妃频频给李溯塞通房丫鬟,为着便是让他沉迷房事,没想到他还真的是个花心囊包,多少个通房丫鬟都来者不拒。

  李溯憨笑说道:“儿臣近日过的很好,劳母妃费心。”

  姬贵妃假惺惺的笑着颔首,便不再看他这憨傻的样子,几年下来李溯都是这般愚钝蠢笨,让她早已放下戒心,这人啊,宠着顺着便是,养废了也不能怪到她这个照顾有加的母妃身上。

  这一顿饭结束,李溯便回了苕岚苑。

  进到屋里,福田便开始啧啧嘀咕道:“这五公主真是惨,与三皇子同是一个娘,活的却还不如二公主那般逍遥自在,在福阳宫里都瞧着唯唯诺诺。”

  常之茸给李溯新拿了一套便服,又给他沏了茶水放在桌上,才说道:“你倒心疼上了?总归是贵妃亲生的,哪怕她再不喜,亦养育了不是。”

  福田却瞪大眼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三皇子是什么待遇,五公主是什么待遇,咱日日都能瞧在眼里,这般养育等同于没养育罢。”

  常之茸笑了一声,见李溯喝了茶水,又细心的递给他一块芙蓉糕。

  “你终日在宫里待着,只了解宫中之事,恐怕一点宫外百姓的家常都不知,且莫说五公主如今吃穿用都是上乘,便是姬贵妃不喜她,她在宫里也可以横着走,因为她生来高贵,非同凡人,身后有贵妃有姬将军还有元晖王撑腰,而宫外的乡野农妇,若是一个母亲重男轻女,那女子许是连牲口都不如,每日能够吃上一顿饭又不挨打,便是幸事。”

  这话听得福田目瞪口呆,驳道:“可京城的这些公子小姐们,也未曾见着有哪个府的夫人因看中嫡子,便打自己生养的嫡女啊。”

  李溯吃完了一块芙蓉糕,擦了嘴说道:“他们不缺银钱,寻常百姓却并不富裕。”

  福田一头雾水,常之茸拿着手帕给李溯净了手,笑道:“殿下的意思是,京城这些贵人们平日没那么多烦恼,即便有,用银子便都打发了,还能发生何事让他们动手打自己的儿女呢?可寻常百姓不同,他们贫穷,或许吃了上顿没下顿,日日揭不开锅,到那时积攒的怨气便都发泄到了儿女身上,若是重男轻女,那女子便要生不如死了。”

  福田听后,唏嘘了一声:“幸好奴才年幼入宫了,原来外面竟也那么险恶。”

  常之茸李溯:……

  ※

  申时,李溯午睡后,常之茸让福田守着,自己则是出了苕岚苑。

  她前些日子收到了李清婉的来信,说了一些月心堂药铺的事情,因着是新开的药铺,他们于京中又没有相关的人脉,始终请不到医术高明的郎中去坐堂,前些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她赶忙将那郎中写的几个方子连着信一同递到了宫里,给常之茸和吴太医过遍目。

  常之茸看了信,亦看了方子。

  看完她便连连叹气,自己都觉得这诊治方子不大妥当,怎敢拿去给吴太医看,吴老若见了,还不得一个激动跳脚骂街。

  见情况如此,常之茸便想着自己若能够每月前去坐诊一日,能用宫里御医的方子医治京中的寻常百姓,岂不是比这不知哪里来的郎中要靠谱许多,自己的医术能够得到巩固,亦造福了京城百姓。

  所以她这些时日忙忙碌碌,在宫里来回奔波,为的便是偷偷寻那些官房太监,贿赂他们,再三五不时的去给些好处。

  因为这些太监是唯一有资格日日出宫的人,那些恭桶中的脏污之物,都需要他们用马车拉出宫去,倾倒在皇城外的粪池里。

  这一个月来,常之茸为了此事花金子如流水,这些官房太监一个个见钱眼开老奸巨猾,口袋里捞的比谁都多,装穷卖惨却人人都会,终于在常之茸金子都快不够用的时候,将这层关系打通了。

  老太监拿了一兜金子后,许诺了常之茸,往后每个月的月末,允许她藏在恭桶里,送她出宫一日。

  有了这句话,常之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虽然肉疼,但顿时觉得这金子没白花。

  酉时回了苕岚苑,常之茸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溯,高兴的她眉眼都笑开了。

  李溯知道后,看着常之茸明艳的笑脸,眼中都温柔一片,他笑着说:“之茸当真是愈来愈厉害了,在宫里越发混迹的开,医术也炉火纯青,如今还在京城开了一间药铺,奇女子便是如你这般罢。”

  忽然得了他这么多的夸赞,常之茸脸都有些红了,她笑的开怀:“还不都是因为有殿下的金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然我哪里能在宫里贿赂那么多人,往后每月能有一日出宫的时间,我便也可常常去探望纤月姑姑了,姑姑爱喝茶,到时给她送一些宫里的御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