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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 2)

“确实是那样。我的靴子也被收走了。”



“可是,还是有可以带进来的东西。”



结城想起来了。那段记忆已经久到让人有种怀念的感觉了。须和名以极其清新的声音说:“平常我用的化妆品,可以带进去吗?”



“在须和名小姐的提议下,化妆品获得了许可。那就是漏洞。”



似乎没有灵感。岩井橛着嘴角。



结城无意让岩井焦虑。



“化妆品可以带进来,也就是说,可以把化妆品的瓶子带进来。于是,就拿它伪装成毒药的瓶子!”



“不会吧,是须和名小姐吗?”



岩井讶异得屏住呼吸。结城对着他拼命摇头。



“不是。”



“那是谁带进来的?”



“化妆品可以带进来,是在须和名小姐的交涉下才获得许可的。所有人都可以。有化妆的不是只有须和名小姐而已。若菜也有,渕小姐也有,还有关水也有。没错,拿它伪装成毒药瓶的,就是关水。”



结城再次加重语气说道:“悬吊式天花板的开关,真正的主人是关水。”



结城紧咬住臼齿,发出了“叽叽”声。



那时太大意了,只因为有那张解说凶器用法的〈备忘录〉,就没有怀疑关水的凶器。那是多么胡涂啊!结城自己也用过它——关水用来伪造〈备忘录〉、看来像打字机的文字处理机。



根据纪录,第一天就有人用过文字处理机了。也就是说,第一天,〈娱乐室)开放后不久,关水就打好假冒的〈备忘录)了……迟早都会有彼此秀出凶器的时候,如此预期的关水,在第一天,除了西野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已经撖出了假线索。她预计会有人拿到〈毒杀〉的凶器,因此把自己的〈备忘录〉弄成了〈药杀〉。



也就是说,这不折不扣证明了关水从一开始就隐藏着杀意。结城想起来了,在厨房里,关水说过“我是来监视你有没有下毒”。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在进行计划了。



结城的内心,对于其他参加者不重视〈备忘录〉感到很不满。和凶器本身相比,那确实只是一张纸而已,但它还是很重要。可是,他自己最后还是未能正确理解〈备忘录〉的力量。只要伪造它,也就相当容易伪造凶器。



“当时要是能够看穿就好了。我注意到杀伤能力公平性的原则,为什么还会疏忽掉呢?关水的尼古丁〈药杀〉,很明显杀伤力太强了,毒性远远超过须和名小姐拿到〈毒杀〉的硝基苯。须和名小姐的硝基苯要两个胶囊的毒液才够,尼古丁只要一滴就行了。要是能早点发现它的致命性过强就好了。”



关水自己做了一张〈备忘录〉,也就是说,这是因为她有能力自己做——关水有能力模仿在刻意构思下写成的那种〈备忘录〉文字。



这表示,她也是个推理小说的爱好者吧。



结城动手计算。“133X3”。他的思考分裂了,计算能力变得趋近于零。



似乎是对停止动作的笔感到焦躁,岩井大叫:“三百九十九!”



“第五天凌晨,开始夜巡的那一晚。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呢?……釜濑讲的是真话。那家伙告诉箱岛他拒绝夜巡,而且也承认自己这么说过。就是卡在这个地方。如果觉得不可能有这种事,如果觉得那是在说谎的话,就没办法再思考下去。釜濑讲的是真话。不过,他的理由是掰的。不是因为他想睡,而是因为他已经濒临崩溃了。



听了学长讲的,我想起来了。从第三天到第四天的那晚,让人害怕到不行。我忘记的那个专有名词是恐惧。我也是紧抓着拨火棒,一整晚在发抖。恐惧会让人失去理智。我也没办法责怪学长你会那样。



然后,那一晚,釜濑再也没办法撑下去了。由于太过恐惧,他跑去找自己原本跟随的人寻求保护……他跑到大迫房间去了!”



结城转头看着岩井。



“这件事的意义,你知道吗?”



岩井回答不出来。是因为他不知道,还是因为他不想干扰结城思考呢?结城也没有等他回答。



“釜濑遭到〈警卫〉警告。可能是一次,还是两次,搞不好是三次—在〈夜晚〉的时间离开房间的话,就会遭到警告。在找寻西野的凶器时,我也被警告了。只要累积了三次警告又被发现外出,就会遭到射杀,那就是西野走上的末路。或许只是稍微违反规则跑到外面而已,但釜濑再怎么迷糊,至少应该看得懂‘杀害’两个字的意思吧。



第四天凌晨,釜濑遭到警告。这应该算是很正当的理由吧。“再被发现一次,我会被杀,所以我不能去夜巡’。箱岛也不得不答应他。因此,归纳起来,釜濑真的没去夜巡。



不过,釜濑没有在大家面前讲出来。因为他半夜太害怕而逃进大迫房间,这很显然是丢脸的事。他是死要面子。釜濑遭到警告,只有大迫与箱岛知道而已……若菜并不知道。



这样的话,会怎么样呢?



原本我的思考太粗浅了,只要想一想那么坚持要多人一起行动的大迫,就知道了。



首先,大迫、若菜、渕那组结束巡逻。大迫送渕回去。然后和若菜一起去叫箱岛起来。大迫与箱岛送若菜回去……然后,他们两人一起去找釜濑。两人从釜濑那里听到他们可以接受的说法。比如说,釜濑说他已经警告一两次了,大迫听到之后,应该会慎重其事,让他留在房间里吧。



这样的话……



跑到关水的房间的,就一定是箱岛与大迫两人了!关水什么都不必做,就得到了杀人的机会,那家伙也没有坐失机会。”



最后的乘法是“399X112000”。



结城目前的脑子,实在没办法算出这样的东西。岩井拿走笔,开始计算。



在他计算的时候,结城的话也没有停下来。



“大好机会。关水在我们面前,只要讲一句话就行了。她只要不说是箱岛与大迫两人来房间接她,我们就会以为是箱岛一个人独自来接她。她犯案的具体步骤我不清楚,不过,有多种方法可以利用。关水持有悬吊式天花板的开关,大迫与箱岛也不知道〈停尸间〉安装了悬吊式天花板。



关水恐怕是在三人进入〈停尸间〉后,说有事要商量,把大迫拉到房间外吧,然后就压死箱岛。接着,再脸色大变冲进去,低头看着尸体,惨叫也行。



大迫不会丢下关水一个人,他一定也会冲进房内。等到他冲进来,不会丢下箱岛的尸体不管。这时,关水溜出房间,就完成了先杀箱岛、再杀大迫的顺序了。我有想过,如果反过来先杀大迫的话,机警的箱岛会怀疑关水,或许就不会冲进〈停尸间〉了。”



岩井的计算完成了。“44,688,000”。



“这样的话!”



结城大声称快。同时,岩井也惨叫起来。



“可是,待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从时间点来看,就像是两人的大叫破坏了〈暗鬼馆〉的设备一样。



〈监狱〉毫无预警地陷入了黑暗。〈暗鬼馆〉原本就很昏暗,但此时的黑暗完全不同,是一丝光线也没有的完全黑暗。虽然眼前完全看不到东西,但结城没有慌张,而是先感到头昏眼花。



“这、这怎么回事……”



听得见附近传来岩井的喃喃声,听起来微弱而无依无靠。这也难怪,结城也觉得自己全身冒出冷汗。



结城用力吞下口水、咬紧牙忍住不恐慌。冷静下来之后,他想到一件事。



“是〈踌躇之间〉。”



“……那是什么?”



“我想起来了。〈规则手册〉里,有写到〈踌躇之间〉。到达秘道后,在通往外面的门之前,有个〈踌躇之间〉。只要有人进到那里,〈暗鬼馆〉的电源供给就会停止……如果分成‘逃离’与‘留下’两派的话,我想这是为了让他们犹豫是否真的要逃出去……”



结城讲到一半,屏住了呼吸。



岩井似乎也领悟到那代表的意思。黑暗中,听得到喉咙发出“咕”的一声。



“电源供给停止……也就是说,停电了?”



“啊、电子锁!”



突然充满了窸窸窣窣的摸索声,结城拼命地找。搞不好,停电打开〈监狱〉、让囚犯们燃起希望,也是照着〈机构〉所设计的剧本走。但在此时,结城已经没有闲工夫想那么多了。



漫长的时间过去。不,既然看不到时钟,根本不知道时间。



岩井的脚踢到结城的脸一次之后,两人到达门边,缓缓使力。



之前有光线照明时,看起来该是白色的门,这时毫不费力就可以打开了。



没了电力、也没了照明的〈暗鬼馆〉,原本看起来很美的壁纸,以及毫无刮痕、甚至让人迟疑该不该摸的壁板,现在全都看不见了。结城趴在地上,手掌感受着表面不平但又柔软的毛毯,逐步往前爬。他原本就一直意识到,〈暗鬼馆〉确实是个地下空间。缺少人工的光线,就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岩井应该是跟在自己后面。他毕竟也是得用爬的吧。还是说,在四下无人时他还是死要面子,只摸墙壁走着?结城甚至没有出声叫他,就这样摸着地板与墙壁,凭着记忆中的地图往目的地前去。



目的地……〈停尸间〉。



不久,指尖传来了凉凉的、坚硬金属的感触。这是〈停尸间〉的门。



“……”



里头的样子让结城把要讲的话呑了下去。



并排的十口棺材,其中一口的盖子已经被拉开、立了起来。棺材里露出了微弱的蓝色光线,把全无光线的〈停尸间〉染成了一片蓝黑色。



岩井虽然称赞自己是诗人,结城却觉得自己是那种缺乏诗意的人。看着那道蓝色光线,他没有感到神秘或恐惧。他想到的是,那光线似乎有消毒的作用。



当然,那是紧急照明灯吧。结城毫不犹豫,往前走去。



“你要去吗?”



是岩井的声音,带着些许怯意。正因为当然要去,结城没有回答他。



棺材底部有条通往地下更深处的铁梯。



5



那甚至算是一种庄严的景象。



结城体会到,〈暗鬼馆〉缺少了某项重要的部分,也就是高度。〈暗鬼馆〉最后的房间——〈踌躇之间〉,有个非常非常高的天花板。很久没有体会那种开敞的感觉,让结城不由得差点腿软。



最重要的是,结城现在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这不是什么比喻,而是真的感觉得到外面的空气。从入口处开始,爬上平缓的斜坡到顶端之后,有一扇大到不适合称为“门”,甚至称得上是“关口”的东西,向外大大地开着。



时间刚过下午两点不久吧?今天似乎是个晴天。而且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关口的那一头,一整片都是鲜艳的蓝色。



有个人影背对着那片天空,就像守门员一样。关水美夜正威风凛凛、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事实上,或许真的可以称她为守门员。在她达到目的之前,绝不会让任何人到外面去吧。



广大的空间里,斜坡的顶端是背对天空的关水。在阳光彷佛照不到的地底,抬头看着她的三个人是安东、须和名、渕。



她是要降下神谕的女巫,还是要讲道的教祖?……只可惜她手上拿着的不是祭祀用的神木,也不是圣印,而是庸俗的木杆。



到达〈踌躇之间〉之前的结城,在门的另一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关水低头看着斜坡下方那些人,宣告:“所以,杀害大迫的人也是我。以上,推理结束啰。”



这句话让结城知道,自己的推理大致上没有错。虽然本来就觉得毫无疑问,此时还是松了口气。但他对于自己有一种痛快的感觉也感到相当不可思议。结城知道,都到了这步田地,自己还是抱着一丝期望,认为每个人都不是杀人者。



“为什么!”



挤出吐血般声音的人是安东。关水像是看到什么可怜的动物般,露出冷漠而哀怜的眼神。



“你问为什么,针对的是哪一点?”



安东反射性地叫道:“为什么要让我出糗!是你说结城很可疑的,我昨天才会……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唬我!”



关水的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线。



“……把你留下,还真的做对了。”



“什么意意思?”



“我刚才已经自白了,我用自己这双手杀了两个人。虽然只是按下开关而已,却是在知道他们会必死无疑的情况下才按的。我还以为你会从伦理的角度责骂我,结果最先想问的竟然是‘骗我”和‘唬我’?”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响彻了〈踌躇之间〉。



由于安东背对着自己,结城看不到他的。不过,安东完全没有提出反驳。



关水嘴角略微笑了笑,说道:“好吧。听我说,安东。我之所以骗你,有一个理由——我想扮演华生的角色呀。”



她稍微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华生的角色,就是〈规则手册〉里头讲的〈助手〉。”



“那个,我知道。”安东以一种像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你要做那种事?我不懂……”



“你还不懂呀?”



大叫一声之后,关水的表情垮了下来。她笑了。她以快要哭出来、皱成一团的脸大笑着。她用没拿木杆的左手指向安东,取笑他。



“你这个蠢蛋,你这个蠢蛋!是啊,我就是觉得你是蠢蛋,才请你来当〈侦探〉的啊。可是,你还真的是蠢蛋!我杀了两个人。我把你拐来,自己当〈助手〉。然后,我刚才在这里进行了两次〈解决〉。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连想都不必想吧!你应该也看过〈规则手册〉吧!”



“是倍率的问题吧。”



须和名一副清新模样地在一旁开口。



从结城的位置,只能看到须和名的背影。她的手放在前面,应该是双掌交迭站着的吧。她的声音带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柔和感。



关水收回原本指向安东的手指,然后瞪着须和名,露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憎恨眼神。



“是啊,你果然发现到了呢。你不是参加者吧,你是旁观者、观察者。既然都讲到这个,你就告诉我吧。你来参加这出闹剧,到底是要干嘛?”



“我啊,”须和名的声音夹杂着惊讶,“我和你一样,关水小姐,我是来赚钱的啊。”



“天晓得!”



她撂下这么一句。



不过,关水很快收回了对须和名的憎恨表情,恢复原本的举止。



“是啊,倍率。杀一个人的话两倍,杀两个人的话四倍唷。为此,我杀了两个人。然后,刚才我又解决了两次。三倍两次。听我说,安东,都讲到这里了,你总该懂了吧?这里的一切全都是谎言,全都是虚构的,全都带有恶作剧的成分……太疯狂了!在这里头如果有什么可以成为行动基础的话,那不就只是为了钱吗?!这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已经到了过度理所当然的地步啦!”



第一次看到关水时,分不出这人是男是女。但现在她的笑很诱人,诱人到让人觉得不正经。



“如果没有人替我当〈侦探〉,我不就拿不到〈助手〉的倍率了吗?我说什么都想要〈助手〉的倍率。一点五倍,太好赚啦。还有,我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似乎会照着我的诱导做出错误的推理。



由我担任〈助手〉的〈侦探〉,如果不好好做出错误推理的话,我就没办法在最后做出真正的〈解决〉了。结城看穿了西野先生死亡的真相,他太危险了。把那个结城送进〈监狱〉收拾掉后,我就可以赚到〈助手〉的奖金。然后,你也可以赚到一时的优越感。啊啊,人生如果全都这么美好,那该有多棒!”



“大、大迫先生和……”



相当害怕、陷入惊慌般的渕大叫道:“箱岛先生之所以被你杀害,也是因为他们危险吗?……”



“那就不是了。”关水摇摇头,对着渕以略微和缓的口吻说:“箱岛是我偶然之下杀的。因为,机会来临时,他刚好就在我眼前……说真的,我本来是打算让箱岛扮演〈做出错误推理的侦探〉,所以那时还蛮犹豫的。真正因为危险而被我攻击的是大迫。因为,只要有那家伙在,无论好坏,大家都会团结在一起啊。大家一团结,我就没办法出手了呢。”



关水窃笑着。渕后退了两三步,瘫倒在冰冷的地上。



“现在,已经够了吧?没有遗憾了吧?那么,各位就是认同我的推理啰。”



关水以一种傲视凡间般的眼神如此说道。她迅速把右手的木杆往上挥。



此时不出招,要等到什么时候!结城使劲全身的力气,踢飞了〈踌躇之间〉的门。它不像〈暗鬼馆〉里那种用上等木材做成的门,而是纯粹的金属板。门发出刺耳的轰隆声,响遍整个空间,然后结城一口气打开了。



结城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即使是这样的场面,也让原本就不习惯受到注目的结城红了脸。他努力克制自己的难为情,威风凛凛地走到了〈踌躇之间〉的中央。



“结城!”



安东大声叫了出来。结城无视于他的存在,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安东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结城的视线笔直地看向关水,站到安东、须和名与渕三个人的面前。



关水是因为没有预料到结城会出现吗?她看起来显然很困惑。



“结城……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只要有人进入〈踌躇之间〉,〈暗鬼馆〉的供电功能就会停止。照明消失,然后,监狱的电子锁也会打开。”



一面说着,结城一面察觉到,这不会也是〈机构〉的陷阱吧?为什么一进入〈踌躇之间〉,〈暗鬼馆〉的电力就会停止呢?答案不就在眼前吗?所有生存者都集合在这里,试图进行最后的解决。



结城觉得自己很想要赞叹一下。不过,即使某种程度上照着〈机构〉的剧本行动,不是也比见死不救要好吗?结城猛力瞪视着关水,提高了嗓门。



“你比我想象中还爱把自己做的坏事公开嘛,关水。承蒙你觉得我很危险,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比较好?”



“你都听到了?”



关水似乎有点全身无力的样子。



“那你应该知道吧。一切,都已经结束啰。”



结城旋即回嘴。



“不,还没有结束!”



“……”



“在来这里之前,须和名曾经问过我打工杂志该怎么看。当时,我也问了她问题。我问她,为什么她要打工?须和名小姐伸出一根手指说,她就欠这样。”



结城一面说,自己也一面伸出一根手指,以那根手指引来关水的视线。



“这一根手指代表的到底是多少,我无法判断。因为,当时须和名小姐全身上下穿得很体面,加起来不是十几二十万能够打发的。结果,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她欠多少。可是,你不同。



忘了是什么时候了,你记得大迫问了一个问题吗?他问大家为什么会来这里。大迫是为了要存结婚资金,渕小姐是为了要赚可以重新再开便当店的资金,须和名小姐果然还是只伸出一根指头。而你也和须和名小姐一样,伸出了一根指头吧。



我当时试着想,那一根手指头,代表的是多少呢?



计算起来,光是在这里度过七天,就能够拿到大约一千八百万圆。因此,你需要的如果是一百万圆或一千万圆的话,就没必要赚以倍率累计的钱。



那如果是一亿圆的话呢?就必须是原本打工酬劳数字的五倍以上了。然而,你骗了安东之下得到的倍率,可不是只有五倍而已。我在〈监狱〉里,已经好好计算过啰。



杀了两个人,自行解决案子两次,然后又当了一次〈助手〉。二乘二乘三乘三乘一点五,等于……”



结城仍然竖着指头,没有说话。



几秒之后,须和名从斜后方说道:“五十四倍。”



“五十四倍。锁定这么高的倍率,你的目标金额不是一亿圆。你所竖起来的一根指头是……十亿吧。”



关水没说话,只盯着结城的指头。结城一直努力压抑自己想要把视线从关水身上移开的念头。他收回手指说:“在〈暗鬼馆〉七天,时薪变成五十四倍的话,报酬就超过十亿圆……刚好超过一点点。”



记忆中的数字,已经不知计算过几次了,差不多已经印在脑海里了。



在第七天结束时,关水可以领取的金额是十亿一千六百零六万圆。



关水嘴角保持着微笑,点头说道:“嗯,你果然是最危险的。就像你所说的,我想要十亿圆。”



结城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有些阴郁,但他依然拼了命,继续凝视着关水。



“你刚才有讲吧?你说,没有遗憾了吧?有!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刚刚好?这样一来,你的计划就太冒险了。〈犯人〉奖金两次、〈侦探〉奖金两次、〈助手〉奖金一次。然后,七天期间、二十四小时,只要缺少任何一项,就拿不到十亿。为什么对于西野先生的死,你不当〈侦探〉呢?就算不当,为什么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关水察觉之后,冷冷说道:“为什么不再多杀一个人?”



关水也一样,眼睛直盯着现场唯一能与她对抗的结城。虽然她的微笑没有消失,但那与其说是杀人者的冷笑,不如说带有某种浓厚的放弃意味。



“这个嘛,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这样的。挑战解决西野先生的案子,如果搞错的话,报酬会减半。而且,不到最后还不知道推理是不是正确。我没办法下这种赌注。就算我猜对了西野先生那个案子的真相,无论如何,我还是得杀一个人才行。如果我这样做,又因为推理出错而没达到目标,那个人不是太可怜了吗?”



在这个〈暗鬼馆〉的实验中,能够确切获得高倍率的方法是什么呢?



如果要当侦探,出错时的惩罚很吓人。



如果要杀人,被看穿的风险很大。



这样的话,只有一个方法……自己杀人、自己揭穿。在揭穿的时候就会被送进〈监狱〉,因此要等快结束时再揭穿。杀人是为了在最后一刻自白。



“那,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



结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关水低下头,目光从结城身上移开。她嘟囔着开了口,用足以传到斜坡下方的音量说:“我是杀人者,杀了两个人。不过……杀两个人我没有很在乎,但我不觉得有必要为了谨慎起见而杀第三人。”



“……所以,在杀了大迫等人之后,你才丢掉开关是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关水大力甩头、抬起脸来,大叫得喉咙都彷佛要裂掉了。



“可是!那种事,没什么意义!我为了自己,杀了大迫与箱岛。本来两个人就够了。可是,结果,我杀了四个人……不就是这样吗?若菜和釜濑,也等于是我杀的啊!”



她把右手的木杆指向视线下方的结城。



“既然你都计算得这么仔细了,那应该也发现了吧?就这样到外面的话,我的报酬还不到十亿圆。至少也得在〈暗鬼馆〉待到今晚十点,否则最后我会拿不到十亿。现在明明才两点而已!我心算过了。我很会算的。九亿五千五百五十八万四千圆。不够啊!……可是,这样就行了。我已经让四个人死了,毕竟还是不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拿到钱说拜拜呀。我已经决定要拿最后的奖金了。”



结城刻意无视于关水说的那番话。他转头对着连话都插不进来的三人,把手伸向一直津津有味看着两人交谈的须和名。



“须和名小姐,不好意思,你那根木杆,请交给我。”



须和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杆子。



“你是说这个吗?这是渕小姐的东西耶。”



“没关系。”



“说得也是,没关系吧。”



虽然〈踌躇之间〉的地板是铁的,须和名走路还是跟在〈暗鬼馆〉时一样,没有什么脚步声。须和名赏赐似地把木杆交给结城,结城牢牢接过之后,再次转向关水。



他举起来,以木杆前端指向关水。



“不让你拿!”



关水的脸颊滴下了泪。距离遥远,关水为什么哭,结城不知道。他无视于她的眼泪,继续说道:“关水,不好意思,我不要再让你拿奖金了。这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大迫、箱岛、若菜或釜濑,也不是为了西野或真木。我已经受够〈暗鬼馆〉了,我不希望再有人死去,让〈主人〉因此开心。绝不!”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结城迅速把木挣往上挥,在头上旋转着,蓄势待发。他不知不觉笑了。



“真是不巧,我刚好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推理小说读者……所以我知道。”



接着他丢出木杆。



褐色的棒子发出呼啸声,飞了出去。来自出口的日光照得它闪闪发亮,眼睛看了很刺痛。



虽然到不了关水那里,但在她脚边猛烈撞上了地面……接着,传出震耳欲聋的破裂音,爆炸了。结城在嘴里喃喃说道:“木杆。使用法是〈爆杀〉……但是我可没办法连E·C·班特莱都记得啊,学长。”



眼前发生的爆炸,让关水不由得掩住脸。虽然不觉爆炸威力会扩及她那里,她还是踉跄了一两步。



这个可乘之机,绝不能错过。有个人影一口气逮住这个机会,像是全身的弹簧都释放了一样。那人不容许关水抵抗,一口气制伏了她,从她的右手夺走木杆,往斜坡下方滑去。



发生了什么事,她应该莫名其妙吧。关水在混乱中大喊:“谁?你是谁!”



“……据说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推理小说读者。”



岩井抬起头,对着结城露出苦笑。



刚才的你来我往,全都是为了这个动作。其实根本没必要质问真相,结城告发关水、向她丢出疑问……都是为了让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结城身上,也为了让她不去注意到岩井正沿着墙边逐步逼近她。



中途她看向别处时,还以为要失败了,但总算没有破功。



结城呼了一口好深好深的气,深到像是从海底浮出水面一样。呼气的同时,他猛然跪在冰冷的铁地板上,就像是他的体力、精力,以及到目前为止勉强支撑自己的某种力量,全都消失了一般。



爬上斜坡。



岩井已经松手放开了关水,因为已经没必要了。她的眼神空洞,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结城。那张脸似乎失去了理智。



渕所拿到的木杆,里面装有炸药,只要对杆头的部分施加撞击力,杆把的部分就会爆炸。然后,杀死拿着的人。



渕当然知道它的用法,之所以发给每个人,恐怕是为了求得最后的保障吧。逃离这里的途中,如果有人出其不意试图拿它杀人的话,那个人就会死于爆炸。



不过,在〈暗鬼馆〉中发放的凶器,都有它的出处。结城与岩井隔着电视看到高尔夫球杆的瞬间,就注意到它的真面目了。关水也察觉到这木杆会爆炸。



由于已经到了逃生口,关水拿不到十亿圆了。她希望回过头来利用爆炸的木杆,赚取最后的奖金……



〈被害人奖金〉。倍率是一点二倍。



就连杀了人,关水都还拿不到目标金额。是要无可奈何放弃中间的差距,从逃生口跑到外面吗?或者,要拿自己的命来换奖金呢?



对关水来说,能成为一线希望的是后者。



最后的希望已破灭的关水,连是否还有意识都让人怀疑。结城凝视着她的眼睛,即使距离她的脸只有十几公分,关水的眼睛还是眨也不眨。



结城觉得沉默似乎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关水那干到不行的嘴唇,缓缓地动了。



“……杀了我吧。”



“……”



“如果不杀了我,不就拿不到十亿圆了吗?如果拿不到十亿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把大迫给、把箱岛给……杀了我吧,让我好好地当〈被害人〉。”



在阳光下看,关水的皮肤龟裂得很厉害,眼睛也充满血丝。看不下去的结城迅速转过脸去。



“你需要十亿圆吗?”



“需要啊。”



“即使〈机构〉再怎么保证这里的事不会传到外面,也一样信不得。就算一离开这里马上被逮捕,也不意外。你至少知道这些吧。即使如此,你还是说什么也要十亿圆?”



关水的嘴巴半张,不知为何只有右眼充满了泪水。



“我如果不在这里赚到十亿圆……大家都会死。死好多人,好多人……”



结城先前有察觉到,西野是为了给〈暗鬼馆〉带来刺激而自杀的,那么,应该也会有人扮演因为他带来的刺激、下定决心杀人的角色,不是吗?他们安排了从一开始就有强烈动机的人,不是吗?



他想,已经够了,〈暗鬼馆〉也该落幕了。



“我的报酬送给你。我因为西野先生的案子,获得〈侦探〉奖金。我算过了。应该勉强可以到达十亿圆。”



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是只有关水而已,撑着关水身体的岩井也为之愕然。



“你这家伙,刚才在计算的就是这个?”



“你没发现吗?如果不设法凑到十亿圆,就阻止不了这家伙吧。”



“……这样好吗?”



一点都不好。结城获得的四千五百万圆,对身为穷学生的他来说,像是作梦一样的大钱。只要有了它,甚至会觉得什么事都做得到。



尽管如此,结城还是点了头。



如做梦般的大钱,正因为像做梦一样,没有踏实的感觉。犹豫着要不要放下海市蜃楼,说起来是一件很难决定的事。有人说,只要曾经奢侈过一次,就难以忘怀。但结城却是连奢侈一次都还不曾经验过。



结城抬头看着高到不行的天花板,放声说道:“喂!你在听吗?从我的报酬之中,把钱拨到关水那里,让她的报酬总额可以到达十亿圆。这点事,可以帮我做吧?你也已经享受够了吧?”



他并不期待会有人回答他。



但声音却从天而降,短短的一句。



“乐意效劳。”



伸出右手遮住阳光的结城,脚步踉跄地低身钻过出口。与“清爽”相去甚远的闷热夏日空气与阳光,朝他袭来。



第七天,两点三十一分。



按照规定,〈暗鬼馆〉实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