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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两位忍者,两名龙人(1 / 2)



1



【龙公】格尼西切这天心急如焚。



差遣亚人前往那托亚已经三天了,至今还没得到背信者们的答覆。



平常隔天晚上应该就会送来「供品」才对……把他们当成棋子使唤的这三年以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谬得那家伙八成搞砸了吧。)



以往那男人一直小心谨慎地找来食物,不过这回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总算是曝光了吧。为求自保而牺牲同族的男人,最后究竟迎来什么样的下场呢……自己倒是挺想看看的。



(这下时机正好。反正我也玩腻这场游戏了。)



不对那个城市出手原本只是一点小情趣。自从厌倦武力杀戮之后,格尼西切便开始从各种角度摸索著折磨人类的游戏。



包括只掠夺饮水及作物的饥饿战术,由亚人发起种族抗争的夺人娶妻,格尼西切还曾公告说「半数居民可以保住一命」,让村民之间互相残杀。



背信者也是他心血来潮想到的其中一个点子……不过让人类重温记忆也是一种乐趣吧。



——过去那托亚是什么状态。



——所谓龙人是怎样的存在。



(他们已经充分享受过和平了吧?事隔多时,就让我再一口气吃掉二、三十人吧。)



在寿命超过千年的龙人看来,三年的时间只是不值得一提的须臾片刻。这方面他们跟短命的人类感受落差很大。



「对于格尼西切大人赐与长久的和平,敝人不胜感激。」……那个愚蠢的军团副长也曾跪拜著这么说。真是个傻瓜,居然用低等人类的标准衡量龙人族。



区区三年算什么。和平迟早会再赏给你们的。等到一时兴起的数百年后。



(不过,只是袭击城市大肆掠食也很乏味。无论什么事情都得抱持著玩心才行。况且……我还有件事情想查清楚。)



杀害同胞·佩尔达的凶手。



尽管不成气候,佩尔达好歹也是【龙公】。不过他恐怕是被那危险的存在单方面地凌迟致死吧。



……那家伙行纵不明。所以格尼西切抱持著很大的期待。



说不定那家伙辗转来到这片土地上了?也许现在人就在城里?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个人还是团体,但如果目的是杀死【龙公】的话——这种可能性就很高了。)



佩尔达的领地位于南部,另有三处领地与其相邻。



东边是排名十一·塞尔萨莱的地盘。



西边是排名十六·波布尔的地盘。



北边则是排名第九·格尼西切的地盘。



(虽然也有可能去排名较低的波布尔那边……但敌人未必知道排名。而且这又是克洛姆擅自决定的。)



其他【龙公】姑且不说,格尼西切倒是对目前自身的排序感到相当不满。



难道自己不及排在前面的家伙吗?难道自己比他们弱吗?其中甚至不乏比自己还要年轻一百多岁的小伙子。



(克洛拇那家伙,因为自己不是【龙公】就随便排名……你当自己是王吗?)



总之,敌人来这里的概率是三分之一,不过距离最近的是位于那托亚的「人窝」,加上这次派出去的亚人全被打倒了,更是印证了格尼西切的推测。



如果能跟那家伙交手……光是想到这里,格尼西切的焦躁就瞬间消散,一下子激昂起来。



格尼西切乐见有人能改变他无聊疲乏的生活。对自己而言,张牙舞爪的猎物才是最棒的款待。



「那就先去瞧瞧吧。」



【龙公】在地底昏暗的住处开心地自言自语。



2



当深夜过去大半,全村早已进入梦乡的时候——



被拜耳巴卡押进禁闭室的备人成功脱逃后,随即前往监禁梅儿的牢房。



她被关在巷弄尽头处爬满青苔与长春藤的废屋……讽刺的是,那栋建筑物也是谬得等人遇害的现场。由于龙人族统治大陆后,人类几乎很少犯罪,听说牢房已经有四十年没用过了。(不过副长好像经常把它当成藏被他们诱拐的居民的地方。)



备人先搁下对于谬得等人的怒火,偷偷潜入废屋下了阶梯。看来一楼似乎是卫兵值班室,地底下才是牢房。



……不一会儿,备人来到了跟想像中相去不远的场所。



潮湿阴暗又狭窄的走廊两旁排著一列格子门。房间共有六间,不过还不至于需要一一确认。



「……是备人吗?」



因为右边最深处的房间传来了熟悉的少女声音。



备人立刻走过去一看,那里果然站著依然身穿女侍装的梅儿。



「在这里还好吗?」



「不太好……不过多亏你能闯进来呢。外面没有守卫吗?」



「我让他们睡了一会儿。其实我是想直接把你带走……不过你不想离开对吧?」



「没错。我还不能走。」



见她点头这么回答,备人叹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面包及水壶塞进格子之间。



「吃吧。虽然那托亚物资充裕,但总不可能给犯人饭吃吧。」



「你、你说得对……谢谢你。」



梅儿过意不去地接下面包及水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她脸色看起来很差。



这也难怪。毕竟牢房大小只有两坪左右,凹凸不平的土墙上还有蜈蚣在爬。棉被就不用说了,甚至连席子都没有。只有小木桶还称得上像样的东西。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十二个小时以上了,而这情况还会持续一阵子。



「我说啊,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何故意做出像是替人顶罪的事情?」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银发少女沮丧地垮下肩膀,食物连动都没动过。乍看之下她似乎并未遭受拷问,备人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我想让谬得先生他们的事件尽快获得解决。」



「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祭品没了,不久格尼西切应该会有所行动才对。为了因应即将到来的战争,那托亚内部绝不能留下不安要素,更何况是背信者。要是知道有人背叛,他们怎么样都不可能团结起来的。」



空气混浊凝滞的地下牢房里回荡著梅儿的声音。



「现在应该专心应付敌袭。这个城市……需要『逮捕犯人,解决事件』的事实。」



「把云雀供出来不就得了?」



「她有可能泄漏真相啊。再说,你觉得云雀小姐会乖乖束手就擒吗?如果当时连拜耳巴卡团长都有个什么万一……那托亚就真的陷入困境了。」



所以梅儿才会自愿背负污名吗?人好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一种病了。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不过,备人必须救她才行。



因为她跟备人是命运共同体。尤其梅儿又是他重要的妻子。



「所以现在不要管我,请先提防格尼西切吧。那托亚——就拜托备人了。」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烂好人呢。难不成你有被虐的嗜好吗?」



备人以责骂取代承诺。见备人不自觉地换回平常的语气,梅儿稍微勾起了嘴角。



「你讨厌这样的老婆吗?」



「我已经死心了。你继续当个理想主义者就好,我会负责『支援』你的。」



「备人……」



梅儿从格子的空隙中伸出白皙的手。备人握著手帮她打气,于是银发少女一脸幸福地笑了。



「所以我最喜欢备人了。」



「少、少啰嗦,总之,你要好好吃饭,别倒下了。」



「瞭解……那个,还有。」



松手的瞬间,梅儿露出了困窘的表情。



「怎么了?」



「就是因为在这种时候,我才想先问个清楚。」



「到底是怎样啦?」



「备人——对云雀小姐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宰了她。」



事到如今提这做什么呢?看到备人一脸唾弃的态度,梅儿的表情变得愈来愈发愁了。



「其实……昨晚我去云雀小姐的房间跟她谈过了。」



「啥?」



「虽然未经云雀小姐的同意,不能透露内容……但当时我曾以备人妻子的身分,为没有坦承以对的事情道歉。不过,我依然认为她是足以信任的人。以往看到的小忍小姐无疑就是云雀小姐本人……她绝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人……我是这么想的。」



澄澈的绿眼笔直地注视著备人。



「备人,为了打倒【龙公】格尼西切——可以请你跟云雀小姐合作吗?」



听了这句话后,备人立刻驳斥说「开什么玩笑」。



虽然梅儿擅自跑去见云雀也是个问题,但结果似乎是平安脱身了,所以这方面姑且就当做没看到吧。不过,备人实在无法答应「联手」的要求。这点云雀应该也抱持著同样的意见才对。



「不然请你至少先停战。【龙公】绝不容小觑。魔法能力就不用说了,我们甚至连格尼西切的排名都不知道。关于同伴反目成仇的危险性,那托亚的军团已经以事实证明过了——」



「烂好人当到这种程度我可受不了啊。」



虽然梅儿拚了命地不断游说,但备人却一口拒绝她的诉求,并倏地把脸凑过去。



「听好了,我跟云雀来大陆是为了决定下任首领的人选,才不是猎杀龙人做公益。」



「可、可是……」



「忍者不得违逆首领……这场对决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简单,我们把自己往后的忍者生涯都赌在这场测验上了。」



备人制止了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梅儿,将系在背后的剑交给她。那是梅儿的爱剑,备人偷偷夺回来了。



「收好,别让人发现了。」



「…………」



「既然你都开口了,我会负起责任保护那托亚的。你就别再多说了。」



「……我明白了。云雀小姐的事情今天先保留吧。」



「就算保留了,我的答案也不会改变。你要拜托我的就这些吗?」



「……那个……」



梅儿依旧低著头,以细若蚊蚋的声音呢喃著说:



「不好意思,还有一件事情。」



「说说看吧。我会尽量听的。」



「可以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吗?」



「咦?什么嘛,你该不会闹别扭了吧?」



「不、不是啦。那个,我快忍不住了……」



梅儿频频将视线投向地面的木桶。仔细一看,她还局促地不断扭动双腿。



……备人见状马上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她想解手啊。



脸色很差是因为之前一直忍耐的关系吗?的确,梅儿也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对于「上在桶子里」自然会产生强烈的抗拒心。



「啊啊,抱歉。我马上就走,你尽情地上吧。」



「你再说我就要生气啰。」



备人转身背对气愤地朝这边瞪视的梅儿,最后离开前又说了一句:



「顺便问一下,是大号吗?」



「当然是小号啊!」



银发少女的叫声再度在土墙间回响。



离开建筑物后,备人跨过依然倒在地上的守卫,朝巷弄里折返。



不知不觉间,头顶上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开始稀稀落落地下起小雨。从云的状态看来,短时间内雨恐怕不会停吧。



(接下来……)



才前进没多久,备人突然停下脚步……其实在进入建筑物前,备人就已经察觉到她的气息了。



「她就是那么样。」



彷佛呼应备人的声音一般,路边的暗处浮现出一抹人影。



悄然现身的是体态高姚纤瘦,身穿黑衣的女忍者。



「云雀,反正你也听到对话了吧?」



「是啊……凭她那种天真的个性,多亏她能活到今天呢。」



云雀低声呢喃的语气中难得带有困惑之色。原本还以为她会语出讥讽……老实说真教人意外。



「她打算替我顶罪好卖我人情吗?」



「这你自己判断。你也看了她好几天了吧?」



「…………」



云雀并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沉思著什么。



那套忍者装跟备人的不同,胸口及大腿部分都明显裸露出来。虽然梅儿的盔甲扮相也很煽情,但仔细一想,女忍者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每次跟那女孩交谈,我都会变得有点奇怪。」



「我也有同感。以我们这种从事非法行业的人来说,那样是最糟糕的了。」



「加上不是靠本事,而是靠人品博得信任……我实在是适应不了。」



「我也是啊。」



「正因为如此——是吧?」



「啊?」



备人不明白话中意涵,诧异地蹙起眉头看著云雀。



不过她只是瘪著嘴低下了头,丝毫无意跟备人对上眼。



「云雀,刚才梅儿说过的话忘了也没关系。」



「那当然。虽然对她很不好意思,但我一点都不打算跟你联手。原本我是想立刻进行比试,不过——」



这时,云雀抬起了头。细长的双眼尖锐地盯著夜空不放。



「看来似乎有杂务要处理了。」



这回备人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城市南北出现大军逼近的迹象。跟上次不同,军队步调一致地朝那托亚直线行进——错不了的,亚人们发动了袭击。



「这么快就大驾光临啦,格尼公那家伙好像很饿呢。不,不是肚子饿,是一肚子火吗?」



云雀缓缓地面对耍嘴皮子的备人。



「备人,虽然我不跟你合作,但今天先停战吧。这样我跟梅儿就互不相欠了。」



「什么嘛,你没必要对那家伙负起道义责任吧。」



「我也是日本人,自当知恩图报。哪怕是对方多管闲事。」



「恩情啊。」



「没错,正是如此。绝对不是为私情所困。」



「……算了。这样也帮了我个大忙。」



再怎么说,梅儿也拜托自己保护那托亚了。不用在战斗中提防云雀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既然说过要停战,她就绝对不会食言。从以前开始,那家伙对这方面就特别一板一眼。虽然是个精明无比的忍者,但这位少女身为人类却有点笨拙。



「所以该怎么办啊?云雀。南北好像各有一千只敌军。」



「不要随便乱估。北边有一千零三十只,南边则有九百八十二只。」



「唔……」



「而且亚人之中还有飞行种族,不能单靠地面的震动估算。」



「唔咕……」



「算了,总之先去北门。你也来吧。我们要有效率地分别击破。」



「不、不要命令我!你本来是我的跟班耶!」



「真是个啰唆的男人。不然你决定好了。到底该怎么办啊?」



面对双手扠腰的云雀,备人迅速思考起来。



「好,先去北门吧。」



「…………」



「你也来吧。我们要有效率地依序击破,这样如何?」



「先把你干掉好了。」



简短地讨论过后,两人便在巷弄内拔腿跑了起来。



3



备人沿著马路旁的民宅屋顶一路疾驰。



甬滴变得愈来愈大.不知不觉间开始下起大甫。不过这种天候未必对自己不利。雨声能掩盖动静,备人也方便隐蔽擅长的《雷仙》忍术。



「亚人好像攻打过来了!」



「怎么会,明明平常都只是出来晃晃而已……」



「军团呢!?拜耳巴卡团长人呢!?」



眼下延展开来的大道传来居民们的吶喊声。



就算再怎么沉溺于和平之中,那托亚的居民们总能明白今晚的状况「异于往常」吧。很遗憾,他们的担忧成真了。谬得等等背信者死后,三年来的安宁顿时化为乌有。



(这样八成也好。现在的和平终究会在【龙公】一念之间烟消雾散。只能斩草除根了。)



——不久,当备人抵达北门时,战斗已经开始了。



拜耳巴卡队打开大门,出动迎击蜂拥而至的大批亚人。



不过兵员实在太少了。六百人的军团大概被分成两队,其中半数都派往南门了吧。



(照这种兵力看来,情况不妙啊……不,问题不光只有这样。)



士兵之中随处可见留在门内不愿出击者。还有人浑身不停打颤,甚至丢下武器试图逃跑。那一定是曾隶属于谬得队的士兵吧。这些年轻人完全没经历过实战,又不好好锻炼,只是被优渥的待遇吸引就入伍了。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上场战斗!啧,真是不中用………… 」



拜耳巴卡一边在前线奋斗,一边高声怒吼。一发现他的身影,备人立刻跑了过来。



「情况似乎很棘手呢,团长。」



「唔,是备人啊。如你所见……谬得平常老是纵容士兵,现在彻底遭到报应了。」



在两人交谈的期间,敌人依然仗著数量优势毫无章法地簇拥过来,持续逼退我方的防卫线。



「团、团长!这些亚人被攻击了也不停下来啊!」



「怎么会,明明刺得那么深……团长!请、请您下令!」



见谬得兵以外的人也退缩了,拜耳巴卡不由得低声沉吟。



「这群敌人真是阴阳怪气……备人啊,不好意思,我要仰赖你的力量了。」



「瞭解。北门由我负责,团长就到南门指挥吧。」



听到备人镇静地这么说,老将惊讶地反问「什么?」。



「南门恐怕也是类似的情况吧。把一半的士兵带上。当然,我是指能够作战的人。」



「不过这样一来,北门会……」



「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能力才对,而且这次还有另一个人帮忙。那家伙本领跟我不相上下,你无须担心。」



「跟你不相上下?」



「没错……另外,战斗结束后我有话想跟你说。」



还是让拜耳巴卡知道谬得的真面目会比较好吧。话虽如此,梅儿能否被释放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位老将是可以指望的。



「备人,我可以拜托你吧?」



「啊啊。不过,如果【龙公】出现在南方,所有人要立即撤退。那家伙也由我负责收拾。」



「……受不了,你这家伙真叫人难以置信。」



拜耳巴卡把皱纹满布的脸挤得更皱后,随即朝周围发号施令。



「听著!洛基斯小队及佩聂欧小队留下,我们即刻前往南门!牵制亚人的同时在门内集合!」



听到响彻四方的高分贝音量,士兵们马上反应过来。大门附近的部队开始依序后退,顺利地脱离战场。不愧是拜耳巴卡队。



也不目送拜耳巴卡离去,备人随即挥刀砍向逼近眼前的两只亚人。



他砍落其中一只的头,刺穿另一只的心脏……可是后者并未倒地,反而扑了过来。备人立即将之斩首,那家伙总算才停止了动作。



(果然跟上次一样吗?)



无论是被刺穿心脏,还是贯穿眉间,敌人都不以为意地继续行动。他们非但不感到恐惧,甚至不曾痛得哀嚎出声。



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关于这个疑问,备人已经隐约有个头绪了。



「——你注意到啦,备人。」



这时,黑衣少女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备人身边。



她以围巾遮掩口鼻,马马虎虎地隐藏真实身分,同时双眼直盯著四面八方逐渐逼近的敌人。



「那些家伙没在呼吸,出血量也少得异常。恐怕——」



「啊啊。这些家伙已经死了吧。」



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龙公】格尼西切的军队是没有自我意志的傀儡军……纯粹只是一群听命行事的人偶。



仿佛赞同备人的见解一般,云雀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指挥去浏海上的雨滴。



「格尼西切的魔法肯定是操控死者的能力。原本我还在想要怎么供给亚人食物……原来如此,根本就没必要吃啊。」



「弄清楚格尼公的能力是很好啦,不过这下可麻烦了。」



敌人不仅缺乏组织性,动作也很迟缓。不过相对地也无法利用心理战让他们陷入混乱。再加上其中没有指挥官之类的角色,现阶段实在是找不到逼敌军撤退的办法。



换句话说,备人他们只能脚踏实地地逐一击败了。



「敌人有一千零三十只是吗?总之,我们先各杀五百只吧。」



「好吧。对了,备人。关于处理这些家伙的方式……只要『断头』就行了吧?」



撇了脚边两具尸体一眼后,云雀直截了当地问道。



虽然观察力敏锐是件好事,相反地却也显得很不可爱。小时候她还经常亲昵地喊备人「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啊啊。目前只知道这方法有效,所以你别割开气管玩啊。」



「我知道。」



两名忍者重新面对逐渐缩小包围网的敌人。



「我说云雀啊,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像这样并肩作战了呢?」



「两年前的『黑葛山之战』吧。为了决定由谁拿下无路可逃的敌将,我们还曾经大打出手。」



「之后弥助大叔气得要死呢……」



「弥助先生不是大叔。他才三十一岁。」



「这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大叔了吧?」



「……废话少说。走吧。」



当亚人伸过来的手直逼眼前时——



两人蹬著地面分散开来。



剎那间,大量的亚人头颅在倾盆大雨中腾空飞舞。等到掉落地面后,又有新的首级飞到了空中。



目标只有颈部,不需要耍小花招……既然拥有『抱首备人』的别称,自己可不能输了砍头比赛。



(你们也不希望死后还要任人使唤吧?我马上就让你们解脱。)



备人不给亚人们时间反击,一个劲儿地让刀不断呼啸。



砍、砍、砍、砍。



砍、砍、再砍。



泥泞的地面也好,妖人、猪人、马人也罢,这些全都无所谓。



有好一会儿,备人都彷佛执行作业般埋头驱逐亚人。



……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



回过神来,包围备人的敌军显然变得疏疏落落。



倒在地上的比剩下的还要更多。通常收拾到这种程度,敌人就会失去冷静准备逃跑了,不过这回不能这么指望。



(应该已经除掉三百只以上了。可恶,手开始酸了……)



备人先迅速后退确保安全范围。



这时,云雀也刚好来到这里,咚一声地和备人背靠著背。两人就这样短暂地喘气歇息。



「嗨,云雀。状况如何?」



「我开始觉得腻了。你杀了多少只?」



「大概三百只吧。」



「就叫你别随便乱估了。你这样也算是忍者吗?」



「少啰唆……你又怎样?」



「五百只。」



「五、五百!?少骗人了!」



「扣掉两百只。」



「少吹牛了!你这样也算是忍者吗!?」



「我不讨厌开玩笑嘛。」



理直气壮地这么说完,少女便拉下围巾露出脸孔。



跟平常不同,那双眼睛看起来散发著感性的光彩。因为暂时停战的关系,她现在可能把备人排除在攻击对象之外了吧。



「总之已经收拾掉一半以上了。好,备人,之后就交给你了。」



「别闹了。你打算闪人吗?」



「我是想帮忍者村里最强的你留点面子。」



「不要说这种言不由衷的话!不然你来做啊!」



「那托亚的存亡与我无关。」



「你不是要还梅儿人情吗!?」



「我已经还得够多了,继续这样对皮肤不好。」



「哪有忍者会担心皮肤的——」



这时,备人全身窜起强烈的恶寒。



「!」



后颈寒毛倒竖,脑袋里响起了耳鸣声。心脏异常鼓动,身上冷汗直流——备人知道这种感觉。



是龙的气息。过去面对【龙公】塞尔萨莱时,备人也曾感受过这种诉诸本能的危险讯号。



(哪里?到底在哪里?)



不经意地往旁边看去,只见云雀正瞪大眼睛仰望著南方的天空。



她的视线前方是蔓延那托亚上空的厚实雨云。在城市彼端作战的拜耳巴卡等人一定正为了这场雨头疼吧。



「嗯……?」



——某个东西撕裂云层飞过夜空。



宛若巨岩的大团块以惊人的速度滑翔,转眼间便降低高度逼近而来。



几秒钟后,拍打著残破双翼降落在备人他们眼前的是——彷佛怪蜥般的铅灰色巨兽。



「…………」



那模样酷似塞尔萨莱的原形,不过前肢与翅膀同化,并非四足爬行。尾巴粗得犹如巨蟒,全身遍布硬质鳞片,嘴里露出跟小太刀差不多长的犬齿……这些部分都跟塞尔萨莱一样。



换句话说,这东西无疑是龙。



「这家伙就是格尼西切吗?」



虽然备人只是自言自语,但云雀却立刻否认了。



「不对。这家伙是……佩尔达。」



「佩尔达?」



印象中那是南部的【龙公】,听说已经被云雀打倒了。为什么那家伙会在这里?她绝不可能失手没杀死对手啊……



(不。)



想到这里,备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条龙全身腐败,散发强烈的异味。各处伤口均可见骨,内脏甚至溢出腹腔。头顶的角失去尖端,咽喉——还被一刀划开。



受了这么重的致命伤绝不可能活下来。名叫佩尔达的【龙公】显然已经被杀死了。所以说……



「这家伙也是尸体吗?」



备人抬头仰望著龙,愁眉苦脸地低声说。



4



见佩尔达的尸体突然出现,备人与云雀同时举起了刀。



现在不是对付亚人的时候了。要是这家伙进了城里,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幸好剩下的亚人军们全都往门的方向前进。只要加强防备守好大门,光靠军团应该还能稍微撑一会儿才对。



(在这段期间内——要把事情彻底摆平。)



备人重新打起精神注视著前方的【龙公】。



不过备人关注的并非【龙公】的尸体,而是从尸体背上翩然降落的另一位【龙公】。



……那是个长得像熊一样的彪形大汉,身高足足有三公尺吧。



以人类的年龄计算,外表约三十岁后半。胡须长得甚至垂到腹部,全身都是结实饱满的肌肉。肩上嚣张地披著红色『斗篷』,光秃秃的头上甚至戴著皇冠。



刚才感受到的龙之气息并非来自佩尔达,而是这家伙……如今像这样正面对峙时,这点已经再清楚也不过了。



「喔,你们挺行的嘛。我的棋子眨眼间只剩下不到一半了呢。」



男人盘起粗壮的双手豪爽地笑了。他的态度彷佛完全没把失去部下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还觉得很愉快的样子。



「你一定就是【龙公】格尼西切吧。」



云雀静静地抢先备人踏出一步。不知不觉间,瞪视著敌人的红色眼眸找回了无机质的光彩。



男人上下打量著云雀,傲慢地点了点头。



「喔,我就是掌管这块地盘的王。请多指教啦。」



「不好意思,你的命我要了。」



「咖哈哈哈哈!」



听到云雀这么断言,格尼西切再度大笑起来。那宛如咆哮般的破铜嗓撼动著大气。



「我生平第一次看见有人在我的跟前还能保持冷静。女人啊,我欣赏你。」



「…………」



「怎么样,想不想为我生小孩啊?乾脆现在就让你怀孕吧?」



「这玩笑不好笑。」



云雀不快地蹙起眉头轻声咋舌。不知道为什么,接著她又斜眼瞥向备人。



因为不明白个中原由,备人便置之不理。于是云雀的脸色变得更臭了。



「话说回来,人类啊。是你们杀了谬得吗?」



听了格尼西切所说的话,备人也不甘示弱地前进一步。



「正是。已经没有人帮你送餐了。」



「另一个问题。杀了这家伙的——也是你们吗?」



【龙公】以大拇指比了比身旁的佩尔达后,这回换云雀回答了。



「是我杀了那只杂鱼,怎么了吗?」



「喔,是你吗?」



「放心吧,很快你也会走上同样的路……虽然我原本想这么说……」



这时,云雀轻轻叹了口气,再度朝备人瞥了一眼。



「备人,格尼西切就先给你对付了。」



「啊?」



「我先解决佩尔达。毕竟是我杀掉他的,处理那玩意儿是我的义务。」



「这样好吗?」



「没办法。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没错吧?」



虽然惊认于少女如此耿直,但分工合作确实可说是必须的。



即便肉身腐败,佩尔达依然是名符其实的【龙公】。老实说,还要同时对付格尼西切真的是非常吃力。



不过把那家伙交给云雀后,备人就能毫无顾忌地专心应付格尼西切了。毕竟云雀曾经击败过佩尔达,她总不可能落败吧。



「那么云雀,佩尔公就拜托你了。不要被干掉啰。」



「你在跟谁说话?你才是呢,搞清楚自己的职责了吗?」



「是解决那个光头大叔吧?」



「不对。你只是代打的。在我打倒佩尔达之前,你就尽可能地削弱格尼西切吧。」



「你真是有够不可爱耶……」



「你可要为了侧室好好努力喔。」



最后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云雀随即拔腿疾驰。



也不管格尼西切在等,纤细的身形一跃而起。当佩尔达打开下巴准备捕食猎物时,女忍者蹬著龙的鼻尖往更高处飞去。



「喂喂喂,女人,你也太无情了吧。跟我好好玩玩啊——」



「我来陪你玩。」



同一时间,备人也逼近了格尼西切。



他对试探毫无兴趣。为了一口气解决对手,备人将白刃砍向格尼西切粗壮的脖子!不过……



在下一个瞬间,备人的刀却被挡了回来。格尼西切只是用手指轻轻一弹,备人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便彻底被化解了。



「唔……」



「真是个性急的小鬼。喂,难不成刚才你已经使出全力了?」



「说这什么傻话。我只是小试身手罢了。」



坚定地对敌人与自己这么说完,备人又接著尝试攻击。不过【龙公】仅用手指便挡下所有剑刃,连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这家伙不是虚有其表啊……)



脱离常轨的反射神经、动态视力,以及手指硬度,应付起来说不定比塞尔萨莱还要难缠。



不过既然对方不是死人,照理来说应该就杀得死。不必执著于头颅,也无须拘泥于剑术。如果不容易砍断树干的话,那就从枝叶开始砍起好了。



这时——雨势碰巧变得愈来愈大。



「喂,小鬼,没有其他把戏了吗?我很无聊呢。」



「别这么说嘛,【龙公】。你才是有够急性子呢。」



「……你太无趣了。我还是找女人玩吧。」



「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备人瞄准心脏使出一记突刺,却再度被手指轻易地弹开了。



接著备人直接以刀锋描绘印记。



「《雷仙·旋戟》。」



雷电回应备人的低语,自格尼西切头顶上飞来。



「喔?」



这时,【龙公】首度行动了。



他瞬间跳至一旁,千钧一发地闪过螺旋状的紫电。看似钝重的庞大身躯敏捷得无法想像。



「是雷击魔法吗?你们果然是【龙落子】——」



虽然话还没说完,但格尼西切却不得不再度闪躲。



因为雷电正沿著地面追赶著他。



「什么……!」



顺著未曾歇止的雨水落下后,雷击便有如蛇一般持续昂首袭向格尼西切。尽管他跳得很远,雷电依然执拗地不断追击。



——因为水会导电。



每逢降雨,《雷仙》便能发挥超乎寻常的效力。加上敌人又傻呼呼地戴著黄金制的皇冠。没有比这更容易诱雷的标的物了。



「啧,真是烦死人了!」



格尼西切大为恼火,仗著强劲的臂力痛殴雷电。紫电被扫飞后总算是消散了。



(虽然塞尔公那时我也这么想过,但这种防御方式真的有用喔……)



不过这男人似乎没塞尔萨莱聪明。因为用未经龙化的手直接攻击,他的拳头烧得焦黑,还源源不绝地冒烟。



「竟敢耍我……!」



【龙公】一脸愤怒地瞪著从容接近的备人。



「如你所愿,我已经露了一手。怎样啊?【龙公】。这样还嫌我不够格当你的对手吗?」



「……不。我中意你,小鬼。」



格尼西切勾起了嘴角。炯炯有神的三白眼感觉有点像爬虫类。



「作为奖励,我现在就杀了你,把你纳入军队当中。」



「我才不想进没饭吃的军队呢。」



总之,这样就能转移那家伙的注意力,还能拉开跟云雀之间的距离。



在她葬送佩尔达之前,自己一定要先收拾掉这家伙。格尼西切的魔法是操控尸体的能力……那绝不适合攻击。而且天候也站在自己这边。



(在他化身成龙之前赶快把他烧成黑炭吧。)



当备人朝天空伸出指尖,准备再次画出印记时……



「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小鬼。」



格尼西切扔出了什么东西。



备人连忙中断术式扭身闪躲。本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紧接著那东西却又转个方向再度袭来。



(什么?)



备人无暇擦拭微微割破的脸颊,往旁边一个扑身滚过地上。神秘物体宛如鱼叉般掏空地面后,依然不死心地飞向备人。



……是胡须。



格尼西切的胡须异常延伸,彷佛拥有意志般来回翻腾。



(这么说起来,塞尔公好像也会操纵头发……可恶,看对方秃头就不小心松懈了!)



胡须在黑暗中恣意驰骋,不容喘息地反覆攻击。有时还分为两股、三股,甚至嚣张地互相通力合作。



这样下去就画不了印记——



如果【龙公】是这么想的,那也未免太小看忍者了。



虽然一开始不知所措,但眼睛也差不多适应了。那的确很快,贯穿力又强。不过作为封印备人行动的手段只能说极为粗糙。



光凭这种程度,就算到了天亮也不可能抓到忍者。



(哼,你才是没什么本事吧。即便印记画得有点草率,我还是能召唤雷电。)



尽管威力略减,只要击中被雨淋湿的身体……备人暗自这么算计,同时瞬间朝格尼西切的本体窥探了一眼。



可是【龙公】却盘起双手伫立不动,就这样抬头仰望高空。他不知为何无视备人,一脸不悦地盯著头上的一点。



「——原来如此。像佩尔达那种货色是赢不了的。」



格尼西切这么低吟后。



备人与【龙公】之间——旋即落下一颗龙头。



地面剧烈震动,水沫及肉片四处飞散。不用说……面朝备人躺在地上的就是佩尔达的首级。



(那、那家伙已经!?)



紧接著惊慌失措的备人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猛力振翅的声音。一阵强风突然刮起,让人忍不住往前倾身。



……翩然落下的当然不是佩尔达的躯体。虽然那东西同样拥有翅膀,身长却跟备人差不了多少。



备人就算不回头也知道那是什么。关于那只『鸟』的真面目,备人再清楚也不过了。



(呜,真是个性急的女人……)



确认胡须回到格尼西切身边后,备人便带著悔恨的表情无奈地转过头去。不出所料。



在那里的是洁白如雪,大过巨雕的——一只美丽的乌鸦。



5



「云雀,我说你啊。」



面对眼前的白色大乌鸦,备人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



「不要随便使出奥义。给我更脚踏实地地战斗啦。」



彷佛在回应备人一般,巨鸟全身突然散发微光,并逐渐变成人形。



不久,当光芒消失时,那里已经站著身穿黑衣,体态高姚纤瘦的女忍者了。



「备人,你连一条手臂都没砍掉吗?真是没用的家伙。」



「少啰唆,你这个乌鸦女。」



……没错,那只举世罕见的白色乌鸦正是她的「变化之术」。就像备人会变身成白狼一样,云雀也握有相同的王牌。



特异忍术由雷、水、火、风、地等五大系统构成。不过忍者的奥义·《灵仙》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者——



那是让日本神灵化的「怪物」依附体内,暂时将其力量据为己有的忍术。忍者幻化变身后,其战斗力不仅会攀升数倍,同时也能施展其他系统的忍术。



只有领略了全系统特异忍术——《灵仙》也包含在内—的忍者,才获准自称上忍。现在村里只有三个人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也就是现任首领道雪。



以及备人和云雀。



「接下来我也加入。没意见吧?备人。」



以不容分说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完,云雀便拔刀出鞘。



滴著雨水的黑色长发恰似乌鸦润泽的羽毛。



「那倒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不要紧吗?」



变化之术生效的同时也会大幅消耗精力与体力。



持异忍术的动能『仙力』原本就有限。正因为如此,忍者通常优先使用体术及忍具等等一般忍术。



行使过奥义《灵仙》后,如今云雀应该承受著彷佛全力疾驰数十公里般的疲惫感才对……



竟然使出全力对付堪称前哨战的佩尔达,精打细算的她实在不该犯下这种错误。



「你脸色很差耶,再稍微休息一下吧。」



「少啰唆。我要先抢到格尼西切的角。既然都化名小忍潜伏了半个多月,要是在这里被你从中拦截,那可就笑不出来了呢。」



「所以你才速战速决地除掉佩尔达吗?早知如此,你当初就别答应嘛。」



「收拾佩尔达是我的义务。」



「受不了……固执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一种病了。」



「我才没有。你给我在旁边看著。」



不顾傻眼的备人,女忍者径自冲向【龙公】。



「喂!等一下!那家伙的胡子会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