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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呼唤春天的声音(1 / 2)



常言道,弱奏之乱乃心之乱。



估计大多数人都觉得没听过,也难怪,是我最近自创的。



演奏很大程度会受到精神方面的影响,特别是在节奏舒缓或是乐句悠长的地方。如果是华丽的独奏速弹或朗声唱到高潮,很容易靠气势一口气糊弄过去,而相对收敛的地方则更需要集中精神。



放到负责维持节奏稳定的鼓上,这点便更加明显。在旁边弹贝斯能立刻察觉,透过皮肤感受到不安定的味道。



三月上旬,在录音棚排练时,我感到诗月的鼓点中不整齐的步伐。这天的新歌是应伽耶毕业而写的慢歌,编曲以及朱音的唱法都很恬静,于是节奏组的凌乱格外显眼。



话虽如此,诗月毕竟是一流的鼓手,能很快重整步调,没过几小节便恢复以往的律动,所以朱音和凛子应该都没发现。



只有同属节奏组的我注意到了。



“……新歌,是不是哪里写得不好?感觉你敲的时候一直犹犹豫豫。”



到了休息时间,我追上到外面买饮料的诗月问道。



“咦!?不,哪有,真琴同学的曲子和以往一样棒极了!”



诗月急忙回答,然后重新转向自动售货机。



紧紧握住“咕咚”一声掉下来的瓶装饮料,她背对着我思索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垂下肩膀。



“……真琴同学真是的,对人家不想被发现的事情总是这么敏锐……可能是演奏时表现出来的。看来我还要多加锻炼。”



“不是,呃……?”



是不该问的事情吗。



诗月喝了口瓶里的水,等呼吸平静下来,下定决心直视我的眼睛说:



“今晚,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那天晚上,诗月打来电话。



拨过来时选视频通话好像已经理所当然一样,这样一来只有我这边关上摄像头也不太合适,于是直接接通。诗月穿着之前见过的那件非常有情调的睡袍,焦点对着胸口,我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才好。



可要是提出来,感觉又会被问到为什么那么关注睡衣,只好装作不在意。



“真琴同学,谢谢你空出时间。”



诗月说着,在屏幕上深深低头。



“啊,不过稍等一下,为了说话的时候能保持冷静,得在左右放上白熊卡列林和企鹅娜塔夏才行。”



屏幕上映出布偶的脑袋。



“真琴同学。”诗月的声音变得沉稳。“今天拿出没水平的演奏非常抱歉,明明练的是新歌。”



“没事。嗯……遇到什么事了吗?”



“是的。……是家里人的丢脸事,所以本来不必和真琴同学说,但与乐队也不是毫无关系,尽管丢人还是说出来吧。……其实父亲又被发现出轨。”



她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



出轨。而且是“又”。



以前就听她说过,因为父亲出轨,夫妻关系濒临破裂。说是“又”,就意味着当时的纠纷姑且平息,但他又和别的女性——是这么回事吧。



“这……嗯,真不容易……和乐队有关是说?”



“以前父亲都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了,但这次事情传到了母亲的老家,终于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事情越听越麻烦,但我还是不明白和乐队的关系。



“如果离婚,我当然是跟着母亲……‘百合坂诗月’和‘村濑真琴’在所有姓名占卜里都非常般配,可换成旧姓‘织野诗月’以后占卜的结果就变得非常不乐观!”



“这扯太远了吧?”



哪里和乐队有关系……?



“啊!对不起,刚才那个只对我是件大事。”



诗月一下子满脸通红,抱紧了企鹅。



“先不提名字如何,如果离婚,母亲恐怕会搬家,回到织野老家所在的藤泽。”



“藤泽啊,湘南对吧?好像……相当远。”



到我们高中的路程估计要花两个小时左右,每天这样可吃不消。



“如果提到转学之类的事我会坚决反对,要是和真琴同学分开绝对受不了。”



诗月两手握紧拳头,精神百倍地说着,又立刻垂下肩膀。



“可是如果只有我租房子留在东京——就只能和母亲分开,做不到两面兼顾。”



“哦哦,嗯,和你母亲。”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虽然犹豫该不该问,但感觉最好能知道,于是慎重地斟酌用词:



“你和母亲关系不错吧?那个,虽然有段时期乐队的事遭到她反对吵过架,但那件事已经结束了吧,太好了。”



“不。关系并不算太好,而且我不记得她向我道过歉,所以吵架还在继续。只是她不再多嘴而已。”



诗月语气冷淡。



“不过从花道家的角度来看,我对她感到尊敬。母亲是我的目标,比母女关系更重要的是师徒。”



正常来说应该反过来,更重要的母女关系吧?



“所以,父母之间关系再冷淡也没关系,只是希望她们别离婚。”



她这说法也够过分了。



“以前就觉得,你对父亲,呃,好像不怎么……”



“是的。那个人没有一点值得尊敬的地方。”



这话你没当面说过吧?要是听自己的孩子说出这话可要哭了。



“然后呢,我也不能一直袖手旁观,就想和父亲的情人见面,把事情解决。”



“啥!?”



我忍不住大喊,声音都变了调。情况变化太快了。和父亲的出轨对象见面?到底要说什么?



“诶,难道说拜托对方分手?”



“要是那样能简单解决问题倒还好。分手费之类的……我也没存太多钱……”



对话越来越现实了。



“不是,也用不着诗月出钱……应该当事人来付——不对,不是说这个,我明白你担心,但这不应该是你父亲想办法吗?”



“这次出轨也有我的原因。”



“咦?”



“父亲的那个情人,是准备高中入学考试时给我找的家庭教师……”



“呜呃。”



我又发出了怪声。



这——怎么说……真够复杂。



“不是陌生人。所以才会去见面是吧。嗯。”



“岂止不陌生,她对我还很亲切。如果我不选那么难考的高中,父亲也不会认识那个人,所以我也有责任。”



“不不不我觉得完全没责任。”



不然按这个道理,那中东地区的纷争还有全球变暖都要变成诗月的错了。



“呃,既然是家教,那和你母亲也见过面吧。这还敢搞婚外恋吗,真有胆量。”



知道对方的妻子是那种强势的女性,一般人都会怕得不敢乱来吧。



“老师一次都没见过母亲。”



“明明是家教?是到家来教你的吧?”



“是的,但母亲很忙,经常不在家。而且她对我入学考试的事完全不关心,甚至觉得不上高中更好,能有更多时间练花道。”



真可怕。这么一听我再次体会到她的家庭环境不得了,真亏她能正常长大。



“所以考试相关的事情都是由父亲安排,包括每次和老师沟通。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变得亲密过头。”



唔。



现在看来,情况和刚听说她要直接去见出轨对象时想象的场面差别相当大。尽管如此,果然还是觉得这不是诗月该做的事情。不过双方互相认识,应该不用担心事态向险恶的方向升级。



“然后已经和她说好了,明天放学后见面。”



“明天?动作真快啊!”



“一直在考虑该怎么说,结果新歌进不到脑子里……那首歌,不是直白的毕业歌吗,然后想起自己毕业的事情,怎么都会联想起老师……啊啊抱歉,好像怪罪真琴同学一样。”



“没事,倒不用在意这个。”



见面后要说什么呢,这疑问一直在脑子里盘旋。



话虽如此,我又没理由继续深究,只能祝她好运吧。本以为如此,可诗月在屏幕里猛地把脸凑近说:



“真琴同学,能陪我一起去见老师吗?”



“啥!?”



我吃惊地挺起身子,结果靠在枕头上的手机也跟着“啪嗒”一声倒下,慌忙捡起来后,屏幕上是诗月比刚才更心切几倍的面容。



“因为不知道见到父亲的出轨对象后该说些什么嘛!”



“我就更不知道了呀!?”



“真琴同学吧,那个,对出轨很熟悉吧……?”



“才不熟悉呢!你怎么会这么想?”



“另外我觉得为了将来婚后的生活考虑,应该提前了解出轨以后会遇到这种麻烦事。”



你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不是,我也没必要知道……只要不出轨就行了……”



“不会出轨是吗?真琴同学会对着戒指发誓绝对、绝对不会出轨是吧!?”



“戒指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不过嘛,结婚戒指可能也有见证这种协定的含义。



“这事和我没关系吧,出轨的又不是我。”



“如果绝对不会出轨一心一意清清白白的真琴同学愿意陪我一起去,问题一定能顺利解决。”



“这实在太牵强了吧……?”



“总之就是希望真琴同学能陪我去!理由是什么根本无所谓,单纯是现在想任性一下!”



诗月满脸通红地大声嚷嚷。你也用不着说得这么实在。



“啊,我可不是说要穿女装过来啊?要是担心这个——”



“才没担心呢。肯定按平时的穿扮去啊。”



“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啊啊啊啊啊糟糕。一吐槽就被诱导了。







第二天刚放学,我和诗月约在校门口见面。



虽然这天没有排练,但朱音和凛子两人的班级就在诗月隔壁,注意到她急急忙忙准备回家便跟了上来。



“今天!呃,我要和真琴同学两人谈很重要的事!仅限今天要包下真琴同学!”



诗月赶忙向两人宣告。



“那要听过情况再判断。”凛子摆出好大的架子。



“我总是在回家的电车上独占小真琴,只有一天就不在意啦。”朱音从不同角度摆起架子。



“虽然家里人的丢脸事不能细说……”诗月扭扭捏捏,不住地瞄着我嘟囔:“不过是为了彻底清算出轨的事。”



“干脆细说吧!不然糟透了!要莫名其妙闹出误会!”



“我倒觉得没什么误会,村濑君的确容易见异思迁。”



“看吧立刻就变成这样!”



“明明成员齐全,可遇到优秀的贝斯手就乐颠颠地去邀人家,怎么看都是见异思迁吧。”



“唔呃……”



真没法反驳。和那件事没关系——可不触及诗月的家庭问题又没法解释清楚真的没关系……



“等下等下小凛,乐颠颠邀请人家的结果也是小真琴被赶出去了呀。”



“唔,这么说也对。”凛子装模作样地抱起胳膊。“出轨的是村濑君,因为出轨哭的也是村濑君。怎么回事呢?”



“我还想问呢!”



“总之今天真琴同学是我的东西!”



诗月伸手环住我的胳膊,用力朝校门外拽去。



“记得买礼物呀!”



“如果对方也未婚的话就宽大处理。”



听着两人暖心的话,我和诗月前往车站。



在站台等电车时,诗月面色奇妙地问:



“和对方见面前想先确认一下,真琴同学,呃,就是……对出轨是什么看法呢?”



“啊?”



总觉得诗月从昨天起发言就一直出乎意料,思路已经跟不上了。



“根本没想过啊,就算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请现在考虑!”



“为什么考虑这个。我也没和谁交往过,没法想象啊。”



“没和人交往过吗!?”



为什么你满脸笑容又问了一遍?我没有女性经验很有意思吗?少管我。



“那,那,就当是假设!假设,对,用具体的人来考虑可能更容易想象,比如说,只是假设啊,就当是我和真琴同学交往,然后我出轨——”



诗月的声音越来越尖,脸红到了极点。



“——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出轨!”



“怎么了这么突然,冷静点。”



“是真的!相信我!”



虽然现在带着哭腔拽着我不放,但先让我假设的也是你吧。



“不是假设吗,我根本就没想过你会做那种事,别担心。”



“真的吗!”



能不能别在车站吵闹啊,其他乘客都在往这边看呢。



“那,只是假设,虽然绝对不可能,但如果我出轨,真琴同学会怎么想?”



“嗯,不,毕竟——”



毕竟是每个人的自由,也没办法。我本想这么说。



但,话没能说出口。



想象诗月和谁亲近时,那副光景便在脑子里的什么地方被卡住,无法顺利浮现在心头。这什么情况?



“怎么了真琴同学?”



诗月扭身打探我的表情,嘴角似乎在隐约往上翘。



“没事,呃……总觉得,该说是很难想象吧,一想心里就乱糟糟的。”



笑意在她整张脸上扩散。



“这样吗。嗬,连真琴同学也是这样,嗯。”



哪里可笑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情绪说变就变。以后谁成了诗月的恋人估计相当辛苦。



我们在第六站下车。记得这里是离诗月家最近的一站。



和对方见面的地方是开在车站大楼里的咖啡店。看见一名短发女性坐在僻静处的位置撑着下巴看手机,诗月小声说“找到了”,然后快步靠近。



对方也注意到她,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招手说:



“诗月,好久不见。”



她戴着无框眼镜,身穿高领毛衣配牛仔裤,打扮清爽朴素,但身材相当好,充满大人的魅力。年龄看起来是三十岁前后吧。



“风间老师,久违了。”



诗月郑重地说着微微低头。



注意到我,那名被称为风间的女性面露意外之色。见此诗月向我伸手介绍道:



“这位是村濑真琴同学。是我的,呃……是保护我的人。”



这么说她能听懂吗?不过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跟来,可能确实不好介绍。



“真琴同学,这位是以前担任我家庭教师的风间光穗老师。”



“初次见面……”



搞不清楚该用什么心态和她接触,于是我先低头打招呼。



“初次见面,我姓风间。你是诗月的男友?”



距离突然被拉近。



“不,不是的。是乐队成员。”



“真琴同学!为什么立刻否认!这时就该先承认,掌握对话的主导权!”



明明我连自己是来干什么都没个把握,突然讲这种策略也是难为人。



“就是说关系超过朋友,但还不是恋人?上同一所学校吧。”



光穗小姐看着我们的校服外套说道。



“看你在高中挺开心的,太好了。”



“是的!每天全都是开心的事情!”诗月铆足了劲回答。“真的是老师的功劳,因为当时选的志愿学校对我来说很勉强,如果没考上也不会认识真琴同学,人生只会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是夸张了吧……?按诗月的器量,无论在哪里肯定都能超过平均水平。



“是诗月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啊,不过能帮上忙我的确很高兴。”



“当时我完全没意识到老师的讲解有多细心。这次冬天和准备考我们学校的孩子开学习会,明明我成绩不好,对方却说我讲得非常简单易懂,其实我只是在模仿老师的做法。”



“诶——是吗?那我就更高兴了。最后考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