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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ck on Locker(1 / 2)



1



自从认识了松仓诗门之后,我见识到了很多想都没想过的事。那不完全是松仓的问题,真要说的话,他本人对这些奇妙体验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不过我碰上这些怪事的时候总是跟他在一起也是事实。



高二的夏天刚开始时,我们成了某件事的旁观者。



我自己也觉得这种说法怪怪的。不能说是「成了某件事的目击者」吗?我喃喃念着「旁观」和「目击」两个词汇。这就是所谓的「推敲」吧。最后我还是觉得旁观一词更贴切,因为我们不是碰巧看到,而是故意在旁边看着。



这件事的起源是我们的头发长长了。天气一天热过一天、难耐的暑气再过不久就要到来的时期,我和松仓诗门差不多同时想到要剪头发。如果光是这样,我们周末各自去自己常去的理发店剪头发,到了周一再神清气爽地上学,事情应该就结束了,而且我们多半不会注意到对方剪了头发。但是某一天闲聊时,我听松仓说起他正为了常去的理发店关门了而烦恼,这时我的钱包里刚好有一张折价券,上面写着「堀川次郎先生:如果介绍朋友来本店,您和朋友的理发费用皆可享六折优待」。



如此一来松仓不用费力找新的理发店,我又能省下四成的理发费用,想想实在很划算,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松仓诗门也很开心地说:



「那真是太好了。」



结果我粗心漏看了优惠的条件。折价券的角落写了一行「带朋友同行」,我却忽略了。等到发现之后,我到周末为止都一直不厌其烦地抱怨。首先是在放学后的图书室……



「真是麻烦死了,就是理发的事啦。为什么非得一起去不可啊?」



图书委员在图书室聊天不太妥当,但我们学校的图书室总是很少人来 这天更是连一位使用者都看不到,所以我们毫不顾忌地大声聊天。



松仓那张端正立体的脸庞还是一如往常地带着调侃的笑容,反驳说「你也不是非去不可」。



「只要放弃六折优惠就好了。那是你的折价券,所以选择权在你手上,我只能祈求你重新考虑,因为我这个月手头有点紧。」



「放弃六折优惠太可惜了。换个角度来思考吧,假设我们两人一起去的价格是原价,一个人去就要加价。」



「这样啊。那得增加多少?」



「是四成吧?」



「不对吧。」



「只剪头发的话,正常的价格是四千圆……」



我们两人的数学成绩都不错,我姑且不论,松仓的脑袋还挺聪明的,虽然他发挥才能的地方有点特殊,总之还算是个精明的人物。但这时我们却想不到要用什么方程式来计算「加价」是增加几成,还翻开笔记本拿着原子笔做四则运算。过了几分钟才算出结果,我不禁叹道:



「大约一点六七倍。」



「多了七成呢。」



「放弃四成的折扣就变成增加七成,真是太没道理了。」



松仓喃喃说出了令我难以忘怀的一句话:



「说不定我们其实很笨。」



下一次抱怨就是在理发当天。现在白昼比较长 但我和松仓会合的时间太晚,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我和穿着长袖衬衫的松仓在灯火通明的闹市走着,一边说道:



「等一下大概会碰到辅导员吧。」



「是啊。」



「这个时间还不算是深夜游荡,但也差不多要入夜了,说不定会被问『你们要去哪



里』。」



「是啊。」



「到时该怎么回答呢?我该面带微笑地说『等一下我们要一起去美容院』吗?」



松仓的笑容挺有个人风格的。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成熟含蓄的笑容吧。



「这不是事实吗?堀川。」



「的确是事实。可悲的事实。」



这算是价值观的问题吧。以我的观念来看是这样的 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没问题,和朋友一起去咖啡厅也OK,和朋友一起去图书馆也不奇怪,但是和朋友一起去理发 何必呢?



「换个角度来思考吧。」



松仓说出了我放学后在图书室里说过的话 。



「堀川,头发是从我们体内制造出来的东西,就算放着不管它也会长长。」



「我爷爷就不会长啊。」



「我外公也没长,爷爷也是一样……喂,堀川 你觉得这会遗传吗?」



「这个问题很严重喔,但你还是言归正传吧。」



「是你先离题的耶。」



「好吧,都是我的错。然后呢?」



一辆脚踏车迎面而来,我们各自往两旁避开 回来以后,松仓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换句话说,剪头发是处理掉体内制造过剩的东西,所以两个人一起去理发其实就像是一起上厕所,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这样啊。」



说这句话并不表示我认同他的想法,而是不知道该不该认真讨论这么白痴的事。结果我这么回答



「可是我又没有跟你一起上过厕所,今后也不会想要跟你一起去上厕所。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觉得一起理发和一起上厕所是同一回事。」



「说的很对。」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我常去的美容院。



预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我们一分钟也不差地在预定时间到达。



2



美容院位于闹区的一角,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



光是一楼的椅子就超过二十张,此外还备有几台冲水椅。如果二楼的格局也是这样,就可以同时让四十人理发了,但我很怀疑这里是否真有四十位美容师。外墙铺着很像红砖的瓷砖,整栋建筑散发着一种厚重的存在感。



松仓仰望着被室外灯照亮的店面,一脸愕然地张着嘴巴。平时难得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好大啊。」



「很大吧。」



「真时髦。」



「就是啊。」



「为什么你会来这种地方?」



我忽视他的问题,径自伸手去抓门把。我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某天被表姐带来办了会员卡,之后不知怎地就常常来了。



店门也很大,门扉是木制的,高度超过两公尺。看起来很重的样子,事实上也真的重到没办法简单推开。这份重量足以让原本想着「进去看一看吧」的生客失去勇气,但我早就不是生客了,所以我稀松平常地用力推开门。



店里非常明亮,高耸的天花板上吊着几个大风扇。现在可能正好碰上客潮的空档,柜台内的几位店员一副很闲的样子。我们一走进店里,他们似乎在观察我们是不是误闯进来的,沉默了一下子才齐声喊道:



「欢迎光临!」



我不用转头也知道松仓被这场面吓到了。虽然他是个很有内涵的人,但他和流行、时尚、现代这些词汇完全扯不上边。看到这群笑脸迎人的美容师,他想必是不知所措。



我没有朝向特定的哪个人,说道:



「我是堀川,我有打电话来预约。」



那群美容师里面有一个人走出来说



「我们正在等您。我是帮您预约的近藤。」



这个男人穿着拼布风格的衬衫,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书上经常看到「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睛没在笑」这样的描述,而近藤也可以照样形容为「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睛充满困意」。



「感谢您今天的预约。这位是……」



近藤的话没有说完。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喊着:



「堀川先生!哎呀呀呀,好久不见了!」



一位穿着红色衬衫的男人从近藤的背后走来。他的身材又高又瘦 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双手夸张地张开。我见过这个人,但是可能没跟他讲过话……这个人是谁啊?



「呃,那个,你好。」



我的反应有些尴尬。男人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稍微弯低身子,一副像是要跟我握手的样子。



「欢迎欢迎,听说您今天要带朋友一起来,我一直在等您呢。哎呀,真是太感谢您了。」



他深深地鞠躬。



「呃,是,感谢你。」



「虽然您经常光顾本店,我却迟迟没向您自我介绍,真是对不起。我叫船下,是这里的店长。」



「啊,你是店长吗?」



「是的。」



我该说他豪爽,还是该说他亲切呢?这位店长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船下店长又把那灿烂的笑脸转向松仓。



「您是堀川先生的朋友吧?可以请问您预约的名字吗?」



松仓礼仪端正地鞠了个躬。



「我叫松仓。今天要麻烦你们了。」



看来松仓已经从惊慌之中回过神来,但是该怎么说呢,他表现得异常冷静 我从来没在美容院看过这么中规中矩的人。



「喔喔,我才要请您多多指教。呃,两位今天需要什么服务呢?」



两眼无神的近藤在一旁插嘴说:



「他们要剪头发。」



「剪头发啊,我知道了。负责的美容师会跟两位讨论想剪什么发型。松仓先生,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先去柜台办理会员卡吗?」



船下店长朝着柜台挥手,一位店员马上拿来板夹。松仓接了过来,没有找椅子坐下来,而是站在原地写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感谢您,松仓先生。很高兴认识您,以后也请您经常关照。」



近藤不知何时拿来了塑料制的小袋子。



「店长,带位……」



近藤战战兢兢地说道,店长开朗地回答



「喔喔,我来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袋子。



「本店的设备堀川先生都清楚吧?」



「是的。」



「寄物室在最里面。」



他交给我们一人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的提把上挂着钥匙和号码牌。



店长仍然挂着一样的笑容,但很认真地注视着我们。



「请把随身物品放在置物柜里。」



然后他又很详细地补充一句:



「贵重物品请务必带在身边。」



3



说是寄物室,其实并不是有一个专门寄放物品的房间,那只是放在角落的几排置物柜。



那细长空间的左右两边排放着附编号的白色置物柜。我突然有点好奇,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个柜子。仔细一看,最大的数字是四十号。这么说来,这间店真的可以同时接待四十位客人咯?



此时松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活到这个年纪还不曾被人称作先生。」



他在意的事情还真奇怪。



「我又没有伟大到需要被尊称为先生,而且我还只是个高中生。」



「可以换个角度来看吧。如果你说『我只是个高中生,被称为先生太不好意思了,所以请你改变一下习惯,用其他方式来称呼我』,这种客人才让人觉得麻烦咧。」



「这只是强词夺理。算了,不是叫我松仓小弟就好了。」



然后他频频打量手上的塑料袋。



「这是干么用的?」



「店长不是说了吗?可以把贵重物品装在里面。」



「喔喔,这样啊。」



他一下子就接受了。店里的规矩是理发之前要把随身物品锁进置物柜,钱包等贵重物品则是放进塑料袋里带在身边,因为钥匙附在袋子上,所以只要把袋子带在身边,随身物品和钱包都安全了。置物柜里还有衣架,冬天时可以把大外套挂在里面。



松仓看着关起的置物柜喃喃说道:



「但我又没东西需要寄放。」



松仓的钱包不大,放在口袋里就行了,而他也没带包包之类的东西,所以不需要用到置物柜。而我带了单肩斜背包,所以姑且还是用了。



「贵重物品要带在身边。」



我一边说,一边把钱包放进塑料袋。我的钱包是对折式的,放在口袋里会显得很膨。



细长置物区的尾端放了一个镜台。松仓大概是闲着没事做 就看着那个镜台。台上摆着一个大花瓶,各式各样的花朵遮住了半面镜子。这些花之中,我认识的只有玫瑰。



「是真花吗?」



我这么一问,松仓就捏起一片花瓣,说着「哦哦」。



「是真花。」



「真有你的。」



看松仓粗鲁的动作就知道他一定也以为是假花。他放开花瓣,尴尬地在裤子上擦擦手。已经来不及了。



他突然问道:



「喂,堀川,你跟店长很熟吗?」



我也觉得奇怪。



「不算吧……我记得他的脸,或许他有招呼过我,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店长。顶多就是这种关系。」



「喔……」



「大概是因为我帮他们介绍了新客人,所以待遇比较不一样。」



然后我稍微压低声音。



「这么大的一间店,虽然时间比较晚,但毕竟是星期日,客人却只有我们两人。这情况是不是有点糟糕啊?」



「是啊。店员有几个人?」



「不知道,好像有六、七个吧。」



「感觉应该有更多店员才对。」



松仓又转向几乎完全被花遮住的镜子,用戏剧般的动作拨起头发。



「无妨,只要他们能剪出让我满意的发型,我也不是不能常来捧场啦。」



这种玩笑真不像他的风格。



「你终于有松仓先生的样子了。」



听到这句话,松仓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



回到宽敞的大厅,我们被领到并排的座位上。



负责帮我理发的是以前为我服务过的男性美容师,叫做前野。我遇过的美容师不多,但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因为他的话很少,在剪头发时不需要硬聊。



「您今天要剪什么发型?」



「和上次一样。」



「我知道了。」



仅此寥寥数语 我们就决定了今天的理发计划。



松仓那边就没有这么顺利了。一位年轻的男性美容师拿来两本发型目录 慷慨激昂地说个没完。



「松仓先生的长相很抢眼,应该弄个比较精致的发型。我觉得这种应该很适合您,这种发型也很受欢迎喔,如果想要挑战一下新风格,也可以选择这一款,一定会让您整个人焕然一新!」



松仓朝我瞥了一眼 目光里充满了愤恨。虽然是我带他来这间店的 但也不能怪我吧。松仓最后只是淡淡地回答一句:



「请帮我全部剪短。」



后来美容师还和他争论了一下,结果还是只能说「好的,那就全部剪短」。



虽然讨论的经过不尽相同,但我们还是同时坐上冲水椅。意思就是我等了他很久。我们拿着塑料袋被带往冲水椅的途中,松仓不满地说



「到底该怎么说才好呢?」



「你可以说『我想要轻盈一点,带点动感』。」



「什么动感啊?头发如果会动不是成了妖怪了吗?」



松仓就是这种人,但他在学校里都被归为美男子那一类。所以说人帅真好 。



帮我们洗头的不是美容师,而是另外两位女性。我们并肩坐上冲水椅,包上了毛巾和防水斗篷。



「这样不会不舒服吧?」



「嗯。」



「椅子的高度这样可以吗?」



「嗯。」



「水的温度这样可以吗?」



「嗯。」



「有没有哪里会痒?」



「没有。」



「有没有哪里还冲洗得不够?」



「没有。」



在洗头时的寻常对话之间,我偶尔会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少根筋的人 。



我们一起擦头发,一起回到理发的椅子上。



我的身上披上了理发罩,转头一看,同样披着理发罩的松仓也同样转头看着我。真是的,为什么我们得一起来理发啊?可笑到我都笑不出来了。我正在想等一下只要默默地让人剪头发即可,松仓就一脸不耐地问道:



「看到人家包成这样,就让我想到一些事。」



他说的是理发罩。其实我也正在想同一件事 应该说我早就想到那些事了。



「不知道明天天气如何。」



「就是这个。」



他从理发罩里伸出手来,竖起拇指。



两位美容师没有加入我们的闲聊。



「好,我要开始剪了。」



美容师拿起剪刀剪起我的头发,一撮撮头发无声地落在地上。



开始剪头发之后,就不能随便转头了。我们各自盯着面前的镜子时,松仓却一直找我搭话。譬如说,图书室通讯的题材想好了没?譬如说,新发售的香芹风味可乐喝过了没?(他还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喝,但我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再喝第二次。怎么会有那么不容易上瘾的口味呢?你也喝喝看吧,喝完再告诉我感想。」)譬如说,最近看了什么有趣的书吗?



经过一阵子没营养的闲聊之后,我才看出松仓的企图,一定是刚开始时和美容师讨论的状况让他如坐针毡,所以他故意一直和我说话,让美容师没机会开口。没想到平时那样超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松仓诗门竟然会有这种弱点。我虽然觉得他可怜,却又忍不住露出微笑。也罢,这种时候应该要出手相助才算是有义气。我也试着找话题聊。



「对了,刚才有件事挺奇怪的。」



「什么事?」



松仓比我更想要聊下去,所以立刻做出反应。



「就是店长给我们塑料袋的时候啊。你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喔喔。」



他停顿了片刻。



「他说贵重物品要带在身边。」



「你有带着吗?」



「你不是知道吗?我放在口袋里了。」



「这么说来,你的袋子是空的啰?」



我从理发罩里伸出手指,指着放在松仓面前的塑料袋。



「不是,我把手机放在袋子里……又怎样?」



「是没怎样啦。」



我不理会他喃喃说着「什么跟什么啊」,继续说下去:



「店长说的是『贵重物品请务必带在身边』。」



「喔……」



松仓的理解能力果然很强,光是这句话就让他听出端倪了。



我每次来理发,店员都会说「贵重物品请带在身边」,这句话已经成了固定台词,这次不知为何却多了「务必」二字。虽然只是小小的差异,却让我一直无法释怀。



「的确呢。如果道别之后听到『回家的路上请小心』不会觉得哪里奇怪……」



「如果某天突然变成『回家的路上请绝对要小心』就另当别论了。」



「那是台风天才会说的话,因为真的得特别小心。」



「或是下雪的日子。」



对话中断了片刻。美容师前野拉起我的刘海修剪。



「所以我就想到……」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松仓就用悠哉的语气说:



「那个不重要啦,你有没有听过关于一班的濑野的事?」



濑野在我们学校里是极富盛名的美女,我曾经听说她脾气很差,但我没有跟她说过话。



松仓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很想聊她的事吗?不是这样的,他多半是为了不让我继续谈店长和贵重物品的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只是话题被打断让我有点不高兴。说是这样说,既然他不想聊这个,我也没必要勉强聊下去。



他所谓濑野的事,是她被老师指责袜子花纹违反校规,就一言不发地脱下袜子丢进垃圾桶的英勇事迹。



「哇塞。」



毕竟我对濑野的理解只有长得很漂亮和脾气很差 所以除了惊叹之外也做不出更多回应。对话告一段落时,帮松仓剪头发的美容师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似地插嘴问道:



「两位是同班同学啊?」



让松仓跟他聊有点可怜,所以我主动回答



「不是,我们只是都参加了委员会。」



「委员会啊,哇 我从来没参加过。是怎样的委员会?」



「是图书委员会。」



「图书委员会啊,喔喔 我从来没接触过呢。」



帮我剪头发的前野说了一句「失陪一下」,把剪刀收进腰间的工具袋,离开了位置。



松仓的美容师又继续问道.



「两位都喜欢看书啊?」



「呃,多多少少啦。」



「哇……我从来都不看耶。您都是看哪些书呢?」



等一下,既然他从来不看书,那不管我说出谁的名字,他一定只能回答「我从来没接触过耶」,既然如此又何必问我?因为如今没在剪头发,我转头望向旁边,看见松仓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可能正在祈求话题不要转到自己身上吧。真是无情的家伙,一点也不顾念我陪他硬聊的恩情。



这时我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助力。我才刚发现镜子里出现船下店长的身影,他就立刻走过来,在我旁边弯下身子,彷佛要单膝跪在散落着头发的地上 。



店长这种亲切的举止让我十分讶异。他连语气都很殷勤。



「堀川先生,打扰您一下。」



「啊,是。」



「真是不好意思,快到八点的打烊时间,收款机要结算了。能不能请您先结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