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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 / 2)



连续杀人狂和大量杀人狂,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下鹤警官想起了犯罪心理学专业书中的一句话。在警察学校里并没有心理学这一门学科,而在警署中专门处理杀人案件的搜查一课里,也没有做像FBI那样的侧面分析。只是因为对这个专业有兴趣并有疑问才看的一本书。



连续杀人狂中,大多数都是自夸型或愉快型的精神病人,只为了个人的喜乐而杀人。被害者通常都是作为猎物被随机选中。其中例外的情况,有为了保险金杀人那种,以金钱为目的的犯罪等可能性。



而另一方面,大量杀人狂最常见的动机是复仇,像是“津山三十尸”案件一样。被害者经常是跟凶手认识的家人、朋友。就算是袭击商业街或学校等地方随便乱杀人,大多数凶手都是在日常生活中感到疏离和劣等,所以将自己的郁愤发泄在身边毫无防备的牺牲者身上,从这一点来说,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复仇的替代。



另外,大量杀人有时也可能是过大自杀的结果,就这一点也跟连续杀人不同。



大量杀人狂大多都有强烈的自杀愿望,被害者可以看作是让凶手下定决心放弃生命的祭品。所以,在大量杀人之后凶手自杀的话,大多都是要强制殉情。



但是,这一幕惨绝人寰的景象,也是过大自杀的结果吗?



听到求救赶到现场的时候所受到的冲击,还让膝盖止不住地发抖。年轻的警官们大多都忍不住恶心,一个接一个跑到厕所里去吐个翻江倒海,在警署干了十几年,觉得自己已经习惯尸体的下鹤警官,也觉得差一点就会吐出来了。



就算是警察也只是人。没有人能习惯如此凄惨的罪案现场。参与这次调查的警官,之后大多数都要进行心理辅导吧。



下鹤警官看向莲实圣司老师。他坐在校长室的沙发上,额头上捂着一条手帕。看上去相当疲倦,却没有什么令人疑心的地方。



“莲实老师,虽然您受伤了,精神上的冲击应该也不小,但是这么大的事件,还是想请您再忍耐一下。”



坐在他对面,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增渊警官说道。



“嗯,那是当然。”



莲实老师冷静地说。额头上被散弹枪的枪座打出的伤口相当深,血还没有完全止住。鼻骨好像断了,鼻子歪到一边。右脸肿得老高,可能颧骨也给打裂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有些警官露出惊讶的表情。下鹤警官自己以前也见过罪案或事故的受害者。都是一样疲惫不堪,皮肤的毛孔打开,面如土色。就像用尽了全身所有的能量一样,看上去十分萎靡不振。



但是,莲实老师并非如此。他浑身上下散发出勇猛的精气一样的气息。可能是自己戴着有色眼镜看这个男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看上简直就是刚刚被抓到的凶恶罪犯的气息。



从屋外传来一大群人熙熙攘攘的声音。不光是鉴证课,刑事课的所有人,还有从派出所召集来的警官们,正在努力掌握情况,收集证据。



“从您刚刚的陈述来看,美术老师久米刚毅是凶手,他拿着猎枪入侵学校,把莲实老师打了一顿之后,扣上手铐锁了起来。然后就杀了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之后自杀……是这样没错吧?”



“嗯,没错。”



“这么一来,就有几点需要您解释一下。并不是怀疑您的意思,但这是相当异常的事件,我们也还没有掌握整个事件的全貌。”



增渊警官咳嗽了一声,扫了一眼笔记本。拿着笔的手稍稍有些颤抖。平时如此傲慢的男人,面对如此恐怖的案件还是有些动摇。



“首先,这个……所有罪行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这一点,有些难以置信啊。学校里有这么多学生和老师,而且还有做了防护壁等拼死抵抗的痕迹。明明如此,却没有一个人逃到学校外面。凶手要么是受过高度的军事训练,要么就是有共犯才对啊。”



莲实老师轻轻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共犯。至少把我关到办公室里的时候,只有久米老师一个人。”



“这样啊……”



增渊警官叹了口气。他平时只要听到杀人或抢劫,都会希望罪案越大越好,这样才可以立功,不过这次的事件,似乎对他来说也太过沉重了。



“只是,要不然就是……不,还是算了。不能光凭揣测就诋毁死人呢。”



莲实老师这是故意要引起别人的兴趣。



“隐私和名誉我们会考虑。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能否直接告知呢?我们也要考虑所有可能性才行。”



增渊警官立刻咬住了饵。



“其实,今晚不应该在学校的老师,还有一个人。”



“哦?是谁呢?”



“是体育老师柴原。”



莲实老师就像是在闲聊天一样平静地说。



“今晚应该在学校的只有体育老师园田和我。园田老师是代替猫山老师值班,我是因为四班的学生留在学校准备文化祭才来监督。但是不知为何,柴原老师也在学校里,怎么想都想不出理由。”



“原来如此。”



增渊老师一脸恍然大悟。



“这么说,柴原老师有可能就是久米老师的共犯呢?”



“我也说不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学校而已。”



“莲实老师是在哪里看到柴原老师的?”



“应该是在连接两幢教学楼的走廊上看到的,时间……大概在六点到六点半左右吧。”



“您跟他说话了吗?”



“没有,只是瞄到一眼他的背影而已。”



“只是这样就知道是柴原老师?那时候应该快天黑了啊。”



“还有点阳光,而且他总是穿者那套运动衫,还拿着竹刀。”



“为什么您知道柴原老师已经死了呢?”



下鹤警官忍不住插嘴。增渊警官瞪了他一眼。下鹤警官是地区警署的生活安全科警官,只是因为他见过莲实老师才给他一张凳子,随便插嘴可是不可原谅的。



“嗯?”



莲实老师问了一句,下鹤警官又重复了一次问题。



“我不太明白您的问题。”



莲实老师提起眉毛。



“刚才,莲实老师说‘不能光凭揣测就诋毁死人’吧?为什么您会知道柴原老师已经死了呢?”



“那,柴原老师还活着吗?我还以为肯定没人活着了。”



莲实老师带着冷峻的目光反问道。



“不……”增渊警官打断了下鹤警官的话。



“下鹤警官,我来问问题,可以吗?”



下鹤警官只有认输。他还不想被人赶出来。



“柴原老师确实已经死亡了,不过他的情况也相当令人费解呢。”



增渊警官继续说。



“此话怎么说?”



莲实老师像是跟事件有关的人一样冷静地问。



“他像是被打了。不过跟莲实老师的情况不同,很明显是被学生们集体暴打。而且死亡的直接原因并非枪弹,而是弓箭一样的凶器。”



下鹤警官想,会不会太轻易给他过多的情报了呢?现在还不能确定莲实就是清白的。他可能想看看莲实对各种情报的反应,果真如此的话,他就太不了解莲实这个人了。下鹤警官以前也为莲实做过几次笔录,每次都是越听越糊涂,好像走进了迷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弓箭吗……那么,应该是高木翔。他可是在锦标赛上取得过好成绩的高手呢。”



莲实老师垂下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应该是为了保护朋友,奋身作战了吧。他就是这样的学生。不,应该说二年级四班所有人,都有这种强烈的牵绊……有种连带感吧。”



在校长室里的几个刑警都有些感动,气氛沉寂了下来。



“如果高木把他看作敌人的话,那柴原老师果然还是很有可能就是久米老师的共犯呢。”



“柴原老师和久米老师很亲近吗?”



下鹤警官又插了一句。虽然增渊警官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他也不在意,继续等着莲实老师的回答。



“您说什么?”



莲实老师又问了一句。



下鹤警官有些讶异。这个问题应该不用花费太多时间才对啊。



这个男人,耳朵听不清楚。可能是暂时失聪了吧。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连续听到了很大的声响。



“柴原老师和久米老师很亲近吗?”



莲实老师连眼睛也不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下鹤警官感到背后一股寒气。这个男人为了弥补听觉的缺陷,在读自己的嘴唇……



“不,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呢。平时他们俩几乎也没有什么机会在一起,性格上来说也不觉得合得来。”



莲实老师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他们俩都,跟学生……有不适当的关系这个传言。虽然一个是跟女学生,一个跟男学生,说不定,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成了共犯?”



“啊?这是真的吗?”



增渊警官探出身子。以第三者的视角来看,他似乎已经被莲实老师牢牢掌握住了。



“不过这也只是传言而已吧?有确切的证据吗?”



“这个嘛,久米老师是同性恋这一点,我觉得肯定没错。他单恋的学生就是二年级四班的前岛雅彦。而前岛那边,似乎也有这样的潜质。但是关于他们俩的关系,我不太清楚。”



莲实老师简直就像在上课一样,流畅的解释道。



“关于柴原老师,可就有不少不太好的传言了。我听说他对四班的安原美弥毛手毛脚,就直接提醒过他。”



“安原美弥吗……”



增渊警官皱起了眉头。是从楼顶跳楼的少女的名字,下鹤警官也想起来了。连遗书都准备好了,看来只有她跟这起惨剧没什么关系,这一点也很奇妙。



“柴原老师承认性骚扰这件事了吗?”



“不,他一口否认了。”



“是学生本人告诉你的?”



“不,是从叫片桐怜花的学生那里听来的。”



就在这时,校长室的门开了,一个警官走了进来,在增渊警官的耳边说了几句。



“哎?真的?他们这么说?”



增渊警官的表情相当震惊。莲实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嗯。我知道了,这边结束之后我就过去。”



增渊警官一转脸,目光突然变得凶狠,对上莲实的眼睛。



“还有一件事很难理解,这话虽然说起来不好听,您可别介意。凶手为什么单单放过了莲实老师呢?”



莲实老师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从我这里逼问出学生的事之后,可能准备最后再杀我,但我失去知觉,然后他可能把我给忘了……或者,也有可能,他特地留下我这个活口,就是为了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也说不定。”



奇怪。他怎么能说得如此条理清晰?下鹤警官凝视着莲实老师。怎么想都不想是刚刚从九死一生的地狱里活下来的人所说的话。



果然这个人就是凶手吗?都立**高中的学生连续死亡事件也是,有很多疑点。结果却没能找到证据。如果那个事件的凶手是莲实的话,今晚这个残杀了四十多个人的杀人狂,肯定也是他。



想起了那两个学生,片桐怜花和夏越雄一郎来找自己的事。他们俩应该是察觉到莲实的真面目了吧,那么拼命,那么恐惧。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能早点出手呢?都立**高中的事件之后,自己变得畏首畏尾一蹶不振这一点不可否认。莲实这个人懂得如何施加压力。他利用学生偷听调查的情况,稍微有些过火或者失言都会被他记录下来,再在媒体面前大肆宣扬这些所谓警察的黑暗面。而且还笼络了校长和教师,连教育委员会和都议会议员都让他请动了,无视上司的禁令继续调查的自己,最终落下个被左迁至地区派出所的生活安全课的下场。



但是,会不会因为自己瞻前顾后当了逃兵,才引发了这次的事件呢?



而且今晚自己还跟片桐怜花通过电话。虽然电话突然切断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手头上积了大量的文件要做,就没有深究。那个时候要是能赶来的话,不,至少往回拨个电话的话……



世间没有后悔药啊。



下鹤警官仿佛身处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中一般。



“凶手的行动也有几个无法解释的疑点。首先,为什么要戴手套呢……如果不是为了隐瞒自己就是凶手的话,并没有必要戴手套吧?”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增渊警官的问题,比刚才更加尖锐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



莲实老师平淡地说。



“和凶手对话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一些有关凶手意图的话语呢?”



“没有。久米老师单方面的提问,我只是回答而已。然后就被他打晕了。”



“凶手都问了什么问题?”



“今晚在学校的学生和老师的人数。还有前岛君在什么地方。”



增渊警官脸上露出明显的困惑。不管问什么,都毫无间隔地立刻作答。这不像是对话或询问,反而像是乒乓球的拉练。



“……凶手最后打坏了记录监视摄像头画面的录影机,还很小心的淋上灯油烧了。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破坏录像呢?”



“我也不知道。”



“总而言之,不清楚的点太多了呢。例如,学生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用手机求救呢。明明就有机会用手电筒发摩斯电码求救的说。”



“摩斯电码?”



莲实老师不知为何皱起眉头。



“有人看到学校里发出SOS的信号。一开始似乎以为是学生们的恶作剧,后来听到像是枪响一样的声音,才转了念头报警。”



“原来如此……关于手机这一点,可能是在学校里面用不了吧。”



“用不了?”



增渊警官稍微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件事对于学校来说太不光彩了,所以才没说,我们学校里有发射干扰电波的装置。”



根据莲实老师的说法,在定期考试期间有进行集团作弊的流言,所以在考试时间中,发射干扰电波阻碍手机和电波塔的信号交流。



“不过你们这么做,不是违反电波法吗?”



增渊警官皱起眉头。



“正是如此。设置器械的是物理课的八泽老师,他也知道是违法的,但是酒井副校长非要这么做,而且干扰电波也不会妨碍到学校外面,所以就被强制执行了。”



“喂,这里用不了手机吗?你们谁确认一下。”



增渊警官慌忙指示道。下鹤警官也拿出设定在静音模式的手机看了看,显示没有信号。



糟了。调查案件的时候,基本上都只用车载或行动的警察无线电,所以直到现在才发觉。居然等到可能是疑犯的人提醒才明白,警察的面子荡然无存啊。



“……那,这件事久米老师也知道吗?”



增渊警官看了看部下的手机,压抑着烦躁地语气问道。



“嗯。久米老师以前有说起过这件事。就算不同意学校的做法,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也没法反抗上级的决定呢。所以也会有互相抱怨的时候。”



骗人,下鹤警官想到。



这太巧合了。就算对于莲实这个人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也应该会觉得不对劲。久米老师知道手机干扰装置这一点,只是莲实老师单方面说的。



而另一方面,莲实老师自己,从他的证言来看,确确实实是知道有这么个装置的。



这个时候,刚刚进来的警官又走进了校长室。慌慌张张地跟增渊警官说了几句话。



“我不是说我马上就去吗?哎?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增渊警官虽然压低了声音,斥责的语气却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