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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落井下石(1 / 2)

44.落井下石

“所以你就可以落井下石,污蔑他们偷你的猎物了?”四太爷冷哼一声,手中拐杖点地铿然。

“我、我不是……”丁文山的得意被生生截断,脸顿时涨红了。

四太爷看着他,神情冷冷:“你不是?你没有?你的陷阱设在山路边上,谁看不见?谁进山打柴打猎不从那儿走?你不是落井下石,你怎么不赖别人?你还不是看着人家两个孩子没了爹娘、又没了靠山,急赶着来欺负人家!小六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下作了!你就是赖人也赖个家里有肉的,你赖他们两个可怜的娃娃,是想让他们拿命来‘赔’你的肉吗?”

他老人家鲜少这么疾言厉色长篇大论地骂人,丁文山知道这是真生了气,顿时缩起了脖子,像只鹌鹑似的瑟瑟发抖。

这边佳佳当然是扬眉吐气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叉着腰站在了他姐姐的前面。

四太爷训累了,摆了摆手:“行了,你走吧!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找孩子的麻烦,我叫人打断你的腿!”

丁文山被训得灰头土脸,不敢驳四太爷,只好又向丁了了恶狠狠地剜了一眼:“下次别让我逮到,不然宰了你们两个小畜生!”

这会儿佳佳已经有了底气,当下叉着腰就骂了回去:“谁是畜生?你才是畜生!你自己挖的陷阱不行,就只会赖这个赖那个,你还不如个兔子呢!”

丁文山本来已经要走,闻言又杀气腾腾地转了回来:“你说谁……”

丁了了一把将佳佳拉到身后,自己迎了上去:“事情真相如何,山叔你和我们都心知肚明。不瞒您说,这一阵我的脾气不太好,实在不愿意再受半点儿委屈了。无奈四太爷有意小事化无,我们姐弟两个看在他老人家的份上也只好作罢。否则——”

她抬头向山神庙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后面的话不说了。

“宰了你”这样的话说出口多不好听啊,真正的疯子都是一言不合就放火,再结怨就拿刀杀人的。韩聚的尸首一直在山神庙挂到腐烂发臭被乌鸦啄得不成样子了才下葬,不知这临溪村有没有第二个人想尝试那种结局?

丁文山一身的煞气以看得见的速度弱了下去。两边只对视一瞬,他立刻就黑着脸转过身,冷哼一声大步走了。

丁了了看着他走远,转过身来微微低头:“多谢太爷主持公道。”

四太爷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唉,孩子啊……”

丁了了不想听他说话,立刻又抢道:“这样天气惊扰太爷实在抱歉,没别的事我和佳佳就先走了。”

“孩子,别忙。”四太爷抬抬拐杖拦住了她的去路,“这样天气,你们上山挖陷阱也实在太险,风又大雪又滑,万一一个失脚……唉,先在我家吃点东西,等风雪小些再出门吧。”

丁了了本能地想摇头,佳佳却已经紧张地捉住了她的衣角,越扯越紧,两眼泪汪汪。

这真是没有办法了,饿极了的孩子哪有什么骨气可言。

丁了了叹口气,点了点头。

四太爷如今的确和善许多。不知是不是快要过年的缘故,他家里的人也都变得和和气气的,很快就送了四个菜两碗汤和一大盘馒头过来。

虽然都不是什么精致东西,却是姐弟二人这两三个月来第一次可以敞开肚子吃饭。佳佳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丁了了却吃得依旧不多,很快就放下碗筷看向旁边的小童:“四太爷留你在这儿,是不是还有别的话吩咐?”

“没错,”那小童板着脸道,“太爷叫你们吃完了饭再去见他一趟,还有东西要送给你们!——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年头的叫花子都可以上门吃饭、连吃带拿了!”

丁了了原本要站起来,听见这话又坐下了。

小孩子真是没见识,这年头的叫花子岂止连吃带拿,还敢赖着不走呢!

那小童看见她的动作,立刻吓得白了脸:

这什么意思啊?怎么又坐下了啊?这是不想走了吗?那不行啊,家里的的口粮也有限,怎么能白养着这两个叫花子……太爷还嘱咐了说不能慢待,那就是活祖宗啊!先前有陈七在,大鱼大肉养着他们也就罢了,现在又没有陈七,怎么能把粮食浪费在他们肚里……

小童懊恼得什么似的,一会儿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没错全是这两个叫花子的不是,一会儿想跑出去叫大人来,一会儿又怕大人来了骂他办事不力……真是百转千回,没有一刻安生。

丁了了却只安安稳稳地坐着,等佳佳吃饱喝足擦了嘴,她才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不是说四太爷要见我们?带路吧!”

哦,不赖在这儿啊?

那小童悬着的心呱嗒落了地,一时竟险些感动得掉下眼泪来。这会儿再看见四太爷让人拿过来的那半袋子小米、两大块熏肉和西一大包绿豆糕,他也已经顾不得生气了。

倒是丁了了拧紧了眉头,警惕后退:“无功不受禄,今日来叨扰太爷一餐饭已是不该,这些赏赐实在不敢受。”

“唉,你这孩子!”四太爷扶杖叹气,“都是自己本家,说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这样的年景,我做长辈的能看着你们两个孩子没得吃不成?给我乖乖收下,旁的什么都不要说!”

丁了了心里不安,迟疑着不肯接。

僵持片刻,四太爷又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瞒你,我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小米和肉是送给你们帮年的,这绿豆糕是我家麦姐儿托了县城里的熟人捎来的。”

丁了了猛地抬起了头。

两三个月过去了,这是第一次听到丁小麦的消息。

她平安无事,而且还能托人往家里带礼物,可见在外面的处境是不错的。

所以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如今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

四太爷伸手把桌子上的绿豆糕往丁了了面前推了推,神情悲悯:“麦姐儿也没跟我们多说什么,只说绿豆糕是金陵城一家极有名的铺子里买的,让我们尝尝新鲜。我想你如今……唉,你还未去过金陵,所以这东西也该给你一些,算个念想也好。”

丁了了盯着那包绿豆糕看了一阵,笑了。

作个念想,意思是说她一辈子也去不了金陵城了,这绿豆糕就是她离金陵城最近的一次吗?

四太爷果然还是四太爷。

杀人诛心呐!

“那便多谢太爷好意,”丁了了站了起来,“东西我都收下了。提前给您拜个早年,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佳佳,拿着!”

“哎!”佳佳立刻高兴得跳了起来,随手将半袋小米提起来甩到肩上扛着,空一只手提着肉,还不忘嘱咐丁了了:“阿姐你拿好绿豆糕!”

姐弟二人欢喜出门满载而归。

气得屋里那小童跳脚:“走了?他们就这么走了?!拜年不是应该磕头吗?头都没磕就拿走那么多东西!”

四太爷眯起眼睛,拈须:“让他们拿着吧,高兴不了多久了。”

……

佳佳觉得还可以高兴很久。

肩上扛着小米、手里提着肉,他觉得走路都有劲了,这漫天的风雪刮在身上,不但不疼,反而凉丝丝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阿姐阿姐,咱们可以过个好年了!”他一路走着蹦蹦跳跳,打滑的地面和肩上十多斤的东西都没能让他稳重一些。

丁了了提着绿豆糕跟在他身后,心不在焉。

她知道四太爷送她绿豆糕是在炫耀、示威以及羞辱她。她以为自己收得很潇洒举重若轻,却不料这才穿过了两条巷子,她便觉得这绿豆糕坠得她的半边肩膀都在疼。

太沉了,拿不动……

原来输了就是输了,不管输得有多大气多骄傲,都是输了。什么虽败犹胜什么满不在乎,都是自欺欺人。

“陈七那个混蛋。”她磨着牙,在心里说道。

恰这时佳佳也忽然在前面吼骂起来:“是哪个混蛋?十八辈祖宗都是畜生吗,干这么缺德的事!”

丁了了吓了一大跳。

她明明刻意忍着没有骂出声的,佳佳怎么还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