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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双胞胎(2 / 2)

  “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爸爸担心。”

  “有事没事都常给爸爸打电话报个平安。”

  “少加班少熬夜,这样身体不好。”

  他的黧黑又坚硬的大手轻柔地拍打在孟惠予的背上,一长串的嘱咐没个尽头。孟惠予笑了笑,声音闷闷地:“爸,你别说了,怎么跟我妈一样。”

  只那么句话,两个相拥的人都笑了。

  落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程述的消息止不住地往外蹦,她只随手报了个平安就黑屏。打了个车就直奔家里,洗澡,睡觉,直到夜里被程述的电话叫醒。

  “怎么发消息都不回?”他的语气因为担心而产生一种愠怒感。

  “怕打扰你工作。”

  孟惠予的声音轻飘飘地从电话那头穿过去,在深夜里显得空旷。

  程述确实是加班到现在这个点才来得及问她的状况,然而满肚子的关心被她一句话就堵回去。他有些气恼,又深知这样的状况下不该对孟惠予苛责什么。

  交谈几分钟,还是在浅薄的嘘寒问暖中挂断。

  孟惠予没有延长这个假期。

  对李秋园的浓烈的情感好像都死在她去世的那一刻,然后一并被火化在殡仪馆。

  去公司上班的时候,知情的同事都跑来安慰几句,孟惠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心情的平静无波无法满足他们施舍善意的决心,非得让她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些悲伤与怀念,他们才肯善罢甘休。

  孟惠予无声地配合着,这一周在公司,她都表现得相当淡定,没有因为私人情感而影响工作。

  领导夸她遇事冷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工作只是她填充时间的一种方式,就像学习也曾经是她填充时间的方式。

  现在的她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再也没有因为巨大的悲痛而产生失眠,反而意外地有些嗜睡,只是睡眠质量不太好,总是要做些骇人的噩梦罢了。

  周末的时候本来打算去看房子,康念慈又从北京飞过来,这回没有会议,只是过来看孟惠予。

  孟惠予声称自己一切都好,可样子似乎并不是这样。

  程述接来康念慈,一起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前段时间帮她养起来的肉,居然在短短几天内全部消失不见了。她的脸颊有些凹陷,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

  康念慈看着痛心,强拉着孟惠予一块跟她去酒店住两天。这一场女生之间的约会,程述没有机会参与,只是承诺,周日的时候再来接她们。

  在酒店的那个晚上,孟惠予和康念慈睡在了一张床上。

  孟惠予其实很不喜欢住在酒店,总觉得味道很奇怪,打扫得一尘不染反而让她感到害怕。

  这样死沉的纯白,好像在医院啊。她躺在康念慈的右边,浑身都不舒服。翻滚一下,又担心会惊醒身边的人。

  “怎么?睡不着?”昏黄的床头灯中,康念慈睁开双眼,懒懒地问她。

  “嗯,不习惯。”

  “没事,我也不习惯。但是,慢慢地,会习惯的。”她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挪了挪身子就贴到孟惠予身边,“你跟阿姨有好好告别吗?”

  孟惠予沉默,平躺着望着天花板,沉默许久才开口:“没有。我不知道说什么。”

  她停顿一下,偏头看了眼康念慈,毫无生气的眼中恢复波澜,对她道谢:“谢谢你找你妈妈来帮忙。”

  “没事,应该的。”康念慈笑了笑。

  那天清早她就接到了程述的电话,那小子基本不会在这样的时间吵她睡觉,所以一看到拨号人是他,她就知道可能是有急事。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要找她妈妈张教授,而要受助的对象,是孟惠予。

  来上海之前,张教授给她复述了一遍大致的情况,也听见她说去了一趟葬礼的事情。

  在她的描述里,孟惠予既镇定又平静,是个能担得住事的人。可也正是听见这样的描述,她才坚定了来一趟上海的决心。

  她和程述一样,一路都走得太顺畅,所有经历过的最大的困难不过也就是实验失败从头来过。

  有机会从头来过,就意味着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人命,往往没有这样的机会。

  康念慈看着孟惠予无神的侧脸,又往她身边凑了凑,然后抱住。

  像在机场被她抱紧时一样抱住她,长长的手指绕过她的发丝,留下一阵海棠花的香气。她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像妈妈哄睡孩子一样轻轻抚摸她的背。

  “没事,会好的,会好的。惠予,一切都会好的。”

  她的声音好像安眠曲,孟惠予眼眶有些温热,心里却愈加平静。她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面前是康念慈的脸。

  她和以前一样漂亮,可能因为经历了一次甜蜜的爱情,冷冽的气质变得有些柔和起来,这让她觉得她好像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她看着她的睡脸,眉眼开始舒展,有些释然。

  程述来接她们时就发现,孟惠予周围的低气压似乎有一些改变。他本以为康念慈这么突然袭击的陪睡起不到什么作用,现在看来,是他小瞧她们之间的情感纽带。

  人言,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这是实话。

  但是,也许任何一个人,在这70亿的浩渺人群中,都存在着一个灵魂的双胞胎。

  他们不需要依靠时间的累积来了解彼此的经历,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紧紧的拥抱,就能无声地度化掉彼此最隐秘的痛苦。

  看着孟惠予的状态,康念慈离开时放心多了,只是仍旧照例给程述交代任务。

  他们叁人组分隔两地,她已经找到栖息地,自然也希望他们俩能得到自己最好的结果。为此,她特意把程述拉到一边,让他隔叁差五地帮忙照看好孟惠予。

  送走康念慈后,孟惠予就回了家。

  周末的时间留有空闲,她打算再去看看几套房子,下周就是退房的日期,这周确定下来房源是最好的。

  她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谁知刚下楼,发现程述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离开。

  “怎么还没走?”她走到程述面前,有些疑惑。

  程述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这是要去哪儿。她直言目的,程述却恩恩啊啊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歪着头,不解于他的吞吞吐吐:“你到底怎么了?”

  程述挠着头,眼睛瞟向别处,孟惠予就跟着偏头对上他的视线,说:“你怎么啦?”

  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休息欠佳而有些无力,眼眶周围都泛着一圈红,程述看得痴楞,舔过发干的唇瓣才开口回答:“你晚上能不能跟我吃饭?”

  吃饭?简单啊!支支吾吾干嘛?孟惠予不懂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她答应得很快,只是出门前刚约了两套房子要看,要吃饭也得等她先弄完这些。程述表示没意见,甚至又给她当起专车司机。

  今天运气比较好,第二套的户型和周边设施她都非常满意,尤其是离公司的距离比之前近,能让她省下来许多不必要的通勤时间。

  孟惠予站在墙角,等待中介确定下来租赁价格,基本就可以签约。她环顾着那套房子,颇为满意,伸长脖子去看中介,又被程述挡住视线。

  她扁着嘴,抬头去看程述,不懂他这又是在闹哪一出。程述高过她快两个头,她仰着脑袋问他又在干嘛的样子,像极了小学生找路边警察问路。联想到这里,程述笑了笑,然后对上孟惠予更加疑惑的眼睛,他倾身凑到她耳边:“你先别签约,再等等。”

  等什么?下周就该搬家了,再不确定下来,她可能真的就得去住酒店了。

  孟惠予不太理解程述这句话,但是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拿这件事开玩笑,看着程述胸有成竹的表情,她最后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