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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和手(2 / 2)


  沉圆脚步僵住,端着盘子求助般看向母亲。

  “快去呀,”宋春徽总是这样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催促着他,说一些自己都觉得舌头打滑的谎话,“圆圆,你如果不主动亲近姐姐,姐姐就永远不会承认你这个弟弟。”

  她作为后妈嫁进来,对坏脾气的继女自觉很放低姿态,也向儿子传授她的容身之道。

  沉圆硬着头皮上楼,手里的盘子像千斤重,他宁愿托举团里最重的女舞伴旋转数圈,也对继姐有种天然的畏惧。每走一步都要做心理斗争。

  不一会儿,岑迦就听见门被慢吞吞地推开,接着沉圆人躲在盘子后现身,她马上皱起鼻子,想警告他不要穿着舞鞋踩她的新地毯。

  真是看不起他这样低眉顺眼的佣人相。

  小叁生的就是贱骨头。

  “放门口就行”的话还没有讲出来,女伴抢先惊呼道,“呀,岑迦,这就是你弟弟吗?”她也有点看不起这个算朋友的人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长得可真好看!”

  不过岑迦的鄙夷很快卑劣地变成一种沾沾自喜,不是夸沉圆好看,是夸“她的”弟弟好看,就像夸她今天穿的新裙子梳的新辫子一样,这种点缀她的所属物所得到的赞美,最后会无形落到她身上,满足她的自负心。

  沉圆就看见继姐看他的脸上难得带上笑容,不是那种轻嗤时浮漂漂的笑,也不是餐桌上夹走了他爱吃的最后一筷菜时得逞的坏笑。

  岑迦说,“对吧,圆圆,愣着做什么,拿过来吧,辛苦你啦。”

  她第一回这么叫他,圆圆。

  别人叫起来幼齿感的称呼跑到她嘴里就真的像水磨汤圆般滑糯糯的,一戳芝麻馅子就要破皮儿流心,汤底还浇桂花酒酿,吃着嘴巴和心一起饱涨。

  他从门口走到桌前那几步几乎是踉跄着过去的。

  关门前还听见女伴说“他真的好可爱啊”。

  十五岁的岑迦只顾着嚼红丝绒蛋糕,渣像烛泪屑屑掉进盘子里,她才不会管宋春徽往里面塞的是树莓或别的浆果,可爱嘛,小孩,再可爱也是个怂包小孩。

  女伴走后她将怂包小孩叫到房间里。

  今天发生了不止一件对沉圆而言是“第一回”的事,这让他很有些惶恐,难道妈妈教他的讨好之道还真会得到这样的快速回报。

  他手绞在背后汗津津,头发遮着盯紧脚尖的眼睛,跟团到外地演出落下小半月课再上学却被点名背课文都没让他这么紧张。

  岑迦突然觉得他的懦弱状是屈服于自己在家中的实权所现,这么看来他绷得太紧而微微颤抖的小腿肚也突然可爱起来。

  她说,“你想不想吃。”

  沉圆惶惑地去看,盘里是一块红丝绒蛋糕,旁边落很多碎屑,显然是姐姐和女伴吃剩下的。

  小孩嗜甜,从小学舞被母亲严格管控甜食摄入量的沉圆更因为这样丰腴的诱惑而本能分泌唾液,他盯紧它,食欲和自律进行拉锯战。

  可是岑迦就是一个很会破坏理性秩序的坏因子,“吃吧,吃吧,”她怜悯地上下看了一圈他瘦伶伶的躯干,并不能想象他托举女舞伴时的力量和体能,“不过你得让我做一件事。”

  她猛地将他拽过来,沉圆就跌坐到她身边。

  他还来不及问是什么事,软刷蘸着色粉就不容犹疑地扑上他的脸颊,刷毛密密像一面生绵倒刺的舌凶凶舔吻他,他眼睛吓得乱眨,能看见飞粉带着碎闪被黄昏照得嗲、野,分明是很甜润雾感的杏子红。

  岑迦拿沉圆的脸做调色盘,上好腮红又旋开口红,半哄半骗地脂融融往他唇上凑,“人家都夸你好看嘛,你躲什么啊,平时跳舞不要上妆的吗?”她还觉得他是要在眉心点一颗红泥再把两腮涂得油红的儿童歌舞剧小演员。

  嘴巴也被涂好,沉圆起初不配合地偏脸侧头,带得一点晕出来,鲜艳又滑稽,他气得眼睛也跟着红通通,像兔子,不过不是毛色雪白那种。又羞又急,出了薄汗,整张脸都洇洇滟滟的。

  “还差一点。”岑迦抓过他的手,接着就给他涂指甲,和红丝绒蛋糕一个色,她的技术很拙劣,手抖抖,带得甲油黏糊糊涂不匀,出界弄到如杀人现场。

  沉圆的手慌乱地往后缩,他此时只能被继姐的身高与力量压制,“不要弄了,姐姐!”

  她就并起两根手指抽上他的手背,留下红印子,“听话,嘘,听话。”接着五指就强硬地钻进他的指缝将它们扣牢攥紧,屏住呼吸继续上色。

  “还挺好看,对吧。”结束这样荒唐的化妆游戏,岑迦递了面镜子,揪揪镜子里被画得稀里糊涂的男孩子的脸,他总是飞吊的眼角也羞愤地耷拉下来。

  岑迦很大方,说到做到,把红丝绒蛋糕送到十四岁的继弟面前,让他用尖端鲜红的手指颤巍巍地去接,她的骄傲可不会允许她将它亲自送到小野种的嘴边,“吃吧,你看你,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