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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花时第5节(1 / 2)





  家中没有芋种,犬子打算今日将田开恳了,明日和阿母去吴家店卖布,顺便买点芋种回来。

  自搬来竹里,犬子无一日不在辛劳,他的双手伤痕累累,缠着布条,即使这样,他仍用伤手掘地。

  这一个清晨,犬子采来一筐蘑菇,在河畔垦田,做了不多事。

  庄家院子则到此时才开始热闹起来,庄扬穿戴好衣物走出木廊,心情舒畅看着远处的山光水色。目光移近,看到对岸垦田的犬子。

  “竹笋,你不乖,不许咬扫帚。”

  庄兰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正在训斥跟仆人抢扫帚的竹笋。

  庄扬下楼,将庄兰喊来,他从厨房里取来一个大木碗,从米缸里勺满一碗米。怕木碗中的米在半道撒了,又找来竹篮把木碗装上,盖上篮盖。

  “阿兰,你将这些米送去犬子家,便说是昨日捕鱼篓的酬谢。”

  “好。”

  庄兰提起篮子,往对岸走去,竹笋跟在庄兰身后,被庄扬抱住。竹笋是只貘崽,腿短不说,也懵懂不懂事,怕跟着过桥,不慎掉到河里去。

  一大碗米,说多实在不多,说少也不少,经过战乱,米粮贵着呢。

  犬子正在河畔劳作,见庄兰提着一个篮子过来,他没理会,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掘地。

  “犬子兄,我兄长要我送米给你。”

  犬子狐疑看着庄兰及她手里提的篮子,他还没听懂什么兄长、送米。

  “你做了一个捕鱼篓子给我嘛,兄长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这是还报你的米。”

  庄兰昨日接受了庄扬的教育,已经会背这句诗,虽然其实她不懂什么叫“琼琚”。

  “哦。”

  犬子面无表情,柱着锄头歇息。

  庄兰打开篮子,将那一碗米捧出,搁放在地上。

  “跟你兄长说,我不白要他的米,算是跟他赊,拿一升会还一升。”

  犬子知道这么一大碗白米,值不少钱,他不白拿人东西,只是现下实在很缺米粮。

  庄兰没仔细去听犬子说什么,把米送上,她蹦蹦跳跳往回走。

  犬子把大碗捧进屋内,怕撒出米来,走得很慢。好些日子,没有吃过白米了,终于能喝上一顿米粥。

  刘母见犬子捧着一碗米进来,惊得放下织梭,过来问:“犬子,这是哪来的白米?”犬子笑说:“阿母,对岸那户人家送的。”刘母觉得不可思议,继而又有些担虑,叫犬子给送还回去。“阿母,先留着吃,以后再还他便是。”

  女孩说的兄长,犬子觉得应该就是那位很温和的少年,心里对他萌生了几分好感。

  从来没人给他们母子送米粮,就是犬子这样常在舅家帮农活,分到的也不过是一点点高粱和豆子。

  黄昏,母子俩喝米粥,吃烤鱼和烤菇子,难得饱食的一餐。

  第二日刘母布匹织好,和犬子去吴家店卖布,换回二斗豆子和半斗粟。又买了织布的丝线和一些芋艿种子,未剩一子返回。哪怕如此,母子俩心中仍十分开心,手上有粮,之后好段日子都不必心慌。

  河畔种上芋艿,门口的豆田,豆苗抽出细藤。需要插上竹架,让藤叶往上攀爬。

  清早,犬子带上伐竹工具,乘舟到东岸竹山。

  他砍伐细竹,以便给豆苗围竹篱笆。

  正在劳作中,突然听到一阵犬吠声,犬子停下手中动作,四下寻找吠叫的狗。狗是没看到,反倒见着一头貘崽。

  在丰里居住的犬子,见过貘,认识这种动物,虽然不常见。

  犬子蹲下身,抓住竹笋颈脖将它拎起来,竹笋四脚悬空,吓得愣愣不敢动弹。貘崽脸大身小腿短,十分可爱,犬子玩心起,故意凶恶地瞪貘崽,训它:“再叫就把你吃掉!”落在“恶人”手里的竹笋,睁着双无辜的小眼睛,发出类似于“嗯嗯”的声响,仿佛它真能听懂人话般。犬子把竹笋放下,竹笋一落地,便扭着滚圆屁股,惊慌地往下坡逃去。犬子看得哈哈笑,难得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这个清早,竹笋不是一人到竹山来,一并来的还有庄扬。只不过竹笋跑在前,庄扬漫步在后。

  竹笋找到庄扬,飞扑抱住庄扬一只腿,委屈地叫唤。庄扬低下身,将它抱起安抚。

  “怎么了?被蛇吓着吗?”

  竹笋毛茸茸的头在庄扬怀里蹭着,像似在撒娇。

  此时庄扬已走上山坡,抬头便看到在山林中伐竹的犬子。两人互相打量,犬子看到庄扬怀里的貘崽,他本还以为这头貘是野生的,不想竟是被人豢养,显然还很受宠呢。

  “养它又不能吃。”犬子纯粹是感到困扰,怎么会有人养貘当家畜。

  貘肉难以入口,犬子没吃过,听人说过,而且确实丰里的人,也不吃貘肉。

  竹笋把头搭在庄扬手臂上,它熊仗人势,朝犬子“汪汪”叫着,看着很凶。庄扬抚摸竹笋的头,笑着说:“还小,养大了就放回山林。”

  犬子想他也曾捡过雏鸟,没有将它吃掉,而是养大了,放飞。不过怎么想,养只貘都不可思议。

  庄扬将竹笋放地,竹笋自个跑去吃竹子,庄扬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站在旁边看犬子伐竹子。他留意到犬子一身短衣褴褛,可算衣不遮体,由此无论是腿上手臂上,都布满伤痕,看着像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可能是山林中的荆棘和石子。

  目测犬子的个头比阿平高,可能在自己耳际,庄扬想自己的旧衣,犬子应该也合身。要是自己的弟妹受这样的苦,庄扬该是多么不忍心。这人虽然和自己无血缘关系,可看着和阿平差不多大,令人怜悯。

  “犬子,你随我到院中来,我拿两件旧衣给你。”

  庄扬言语温和,就像一位兄长对自己的弟弟那般关切。

  犬子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难得感觉难堪,他没去留意自己的衣物都快成条状,这几日进出山林,把一身本来就不结实的衣物给扯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