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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1 / 2)





  我踉踉跄跄地往那身影移去,一边喊着慕央的名,每走一步,脚下便有松动,跌落千丈高的峭崖。

  待走得近了,才发现身影真的就是慕央。

  他并非没了知觉,我喊他一声,他便低低地应我一声。

  我又挪得近了些,慕央倒在一棵树边,双目紧闭,他浑身都是血,右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曲着,大概是骨头断了。

  我试着将他扶起,可刚碰到左肩,他便抽了口气,似乎疼得厉害。

  我仔细看,才发现他左肩有条血口子,血肉翻卷,砂草混在里头,黑红一片,依旧在外面渗血。

  我方才只一心想要找到他,可此刻找到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无措地蹲在他身边,伸手去握他的手,半晌,才哑着又喊了一声:“慕央。”

  慕央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他朝我看来,似乎看出了我的无措,勉力笑了笑,轻声道:“我在。”

  我的眼眶明明干涩得厉害,可听了他的话,一滴泪便不期然地跌落下来。

  泪水打在慕央的唇边,他又淡淡笑了,反握了我的手,道:“别怕。”

  远天一声闷雷,乌云滚滚袭卷而来,山风更劲了。

  慕央皱了眉,强忍着痛坐了起来,倚着树干,喘息着与我道:“方才的砂石,不过是地动引起的滑坡,倘若骤雨落下,山顶土壤松动,便会有泥流崩倾,你……”

  我摇了摇头,截住他的话:“巨石堵了来路,我没法回去找二哥二嫂,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慕央愣了一愣,片刻,点了下头,道:“也好。”

  须臾便有大雨倾盆而下,穿林打叶,我将我的裙边撕下一大块,系在慕央的手臂与锁骨,为他止了血,又将外衫脱下,盖在他右腿的断骨处。

  雨太大,天边惊雷阵阵,我宁神听着,忽而不禁一笑,道:“我记得小三登最怕打雷,在兰萃宫时,每逢雷雨天,他便要在我床榻跟前打地铺。后来回了天华宫,这个习惯他也一时没改过来,还是二哥训他不守规矩,这才改了。”

  慕央本已闭了眼,像是要睡去,听我这么说,又睁开眼来应道:“小三登随你多年,这不怪他。”

  我又道:“其实我二哥也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他若能克己一些,当年便不会与我二嫂闹成那样,如今更不会相逢不识。方才山石滑坡,我在马车里,一时没顾上他,也不知他和二嫂怎样了。”

  慕央的伤像是很疼,他喘息着,然后才应道:“若避得急,应当没事。山石下落最严重的地方,是我们之前经过的窄道,你二哥二嫂并不在那里。”

  我点了点头,笑道:“是了,二哥总说我是祸害遗千年,我看他也是。”

  慕央愣了一下,也笑了。

  笑容牵动他的伤处,但他再没让我看出他其实很痛。

  雨水滂沱,我抹了一下满脸的水渍,手心竟觉湿热。

  我说:“慕央,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我们还能这么说一回话。”

  他别过脸来看我。

  我垂下眸子,轻声道:“我还以为我们已成陌路人。”

  他听了这话,似乎愣了,许久,才叹了一声:“阿碧,你是真的不一样了。”

  “方才刘寅拿午膳给你,我以为你不会要,我去拦失控的马,以为你会拼命拦住我,我摔下山崖,以为回失措地坐在崖边哭,可是你没有,你就这么找了过来,然后守在这里。”

  我不知应他什么好。

  我不能一直活在及笄那年,不能一直任性妄为,就如同父皇的恩宠也不会永世不变。

  我勉力一笑,似半开玩笑地与他道:“那你以为我怎样好一些?”

  慕央亦笑了,眸子深处映着淋漓的雨水。

  “有件事我一直瞒了你。”他说,“我与于闲止,并非是你以为的死对头。我与他自幼相识,其实算作至交。”

  “你十六岁那年,我

  第二回去西里,又遇上了他。”

  “那时于闲止已患了伤疾,得知你我一年后便要成亲,硬与我打了一架。但他没有怪我,他说,这样的事是争不来的,若要怪,只能怪那些年陪在你身边的不是他,他还说,若我此生能好生待你,便还认我这个兄弟。”

  慕央说到这里,眸深处映着的雨水仿佛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洋洋洒洒的雪粒子,从我十七岁的暮春,一直下到我亡命寻他的冬。

  他复又叹了一声:“阿碧,如今陪在你身边的,已不再是我了。他往后,定会对你好的。”

  我抬头望向满天风雨,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慕央,如果泥流真地来了,我们就一起死在这吧。”

  他看着我,低低地笑了。

  我又道:“如果泥流没有来,我们都活得好好的,我会当过去的一切全都葬在了这场该来未来的泥流中。冷宫的三年,你我的婚约,我曾有过的一切美梦与覆灭。”

  我伸手抚上红线下的玉菩萨,道:“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只知道是时候要往前走了,去珍惜眼下我应该珍惜的人。”

  “今日若死,阿碧便与慕央至死相随。

  “今日若生,从今往后,你我瓜葛尽断。昔日已葬,再见即是兄弟,当与君共醉,不诉离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