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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2 / 2)


  绣姑道:“阿绸原是药商之女,与住在北漠裕城的表哥青梅竹马,后来家道中落,阿绸的父亲要将她嫁给一名县令做小,生生将一对鸳鸯拆散,阿绸不愿屈从父名,从家中逃出,想北上寻她表哥,谁知遇上战乱,幸而被路过的随兵捡到,跟着我做了医女。这回护送公主去焕王爷军中,我将阿绸带上,其实是存了私心的,想顺道将阿绸送去裕城表哥身边,哪里知道……都怨我,没照顾好阿绸。”

  我听了绣姑的话,对阿绸道:“你不是他,怎知他的心思?他既是个执拗的人,值得你千里奔赴,也许无论出了何事,他都愿与你一起。我不写信,等我们平安离开这里,我带你去裕城寻他。”

  阿绸泪盈盈地看着我,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好。”

  是夜深,一众医女为阿绸打水清洗干净,敷了药,已是累极,纷纷合眼睡去。我心中难安,陷入梦中不过一会儿,便听到帐中一阵动静。

  几名远南兵掀帘而入,其中一个身着伍长服的问:“昨天那个医女呢?该上山了。”

  帐中的医女纷纷惊醒,绣姑将阿绸将怀里揽了揽,勉力牵出一笑:“伍长大人,这么早上山做什么?”

  “你是没长脑子?昨天的事今天就忘?做什么,自然是给山上的俘虏看伤!”说着,余光扫到卧在绣姑怀里瑟瑟打颤的阿绸,几步上前,伸手就要将她拽走。

  我怒意难抑,在阿绸身前一挡:“凭什么带她走?单是昨日还不够?”

  那伍长目光落到我身上,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岑娘子忽然将我拽到一边,对伍长一笑:“伍长大人,您看,阿绸生病了,今日由我跟您去山上为俘虏看伤可好?”

  伍长上下打量她一眼,一手将她搡开:“你们当这是哪里,随人的地盘吗?任谁想上山就能上山?校尉大人一早吩咐了,指明带昨天那个,你们中要有想替代的……”他一笑,忽然指向我,“她可以,若她肯来,日后你们谁都不必上山了。”

  言罢,又问跟在一旁的小兵:“昨天怎么没瞧见这个。”

  那小兵面色难堪,凑到伍长耳边,声音倒是没压低:“伍长大人,这个恐怕不行,这是昨日为世子大人瞧病的,世子大人怕是识得她。”

  伍长眉头一皱,不再说话,左右一看,身旁两名小兵会意,立刻上前将阿绸从绣姑怀里拽出。绣姑与几名医女扑上去拦,通通被搡倒在地,阿绸浑身发抖,眼泪犹如断线,却只能被拖拽着走。

  我见了这场景,心中已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震骇得无以复加。

  帐中已有医女呜咽出声,帐外天色将明未明,还是蒙蒙一片,我追出帐子,想要唤人,又想起绣姑昨夜对我的警示与劝告,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阿绸似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饶是被人拖拽,她也竭力回过头来。

  她脸上还挂着泪,看到我,嘴唇上下一合,没发出声音,说了几个字。

  “我没事,公主放心。”

  我忍了一夜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我知道我们身在敌营身是俘虏,也知道我若为阿绸出头,即将会面临什么。可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今日是阿绸,明日,以后,就会是旁人,是绣姑、是岑娘子、是其他所有的医女。

  她们是为护我去二哥军中才陷在了这深山中,我不能独善其身。

  拂晓的风拂来,带着山间独有的凉意,唤人清明。

  营间传来一声骏马嘶鸣,我忽然想到,今日于闲止要亲自去西林道布防,而西林道此去遥遥,怕是几日都回不来。

  一念及此,我狠一咬唇,提裙便朝中军大帐奔去。

  中军大帐前,于闲止一身素袍银甲,正要上马,似是听到动静,蓦然回过头来。

  晨风在这一刻变得刺骨,我在他面前站定,看着风拂着他的袍摆猎猎翻飞,看着晓光在他带了些许怔色的眸中映出霜雪。

  我忽然觉得可笑,从前我是君,他是臣,可他这个身为人臣的,似乎从来没有正经跪过我哪怕一回,今日换了我在他之下,反倒要屈就了。

  我又想起绣姑提醒我的话——公主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在公主看来,受了这样的屈辱,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但天下女子多薄命,尤其在这乱世之中。我们身在敌营,只能服软,若是硬来,只怕得不偿失。

  我或许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但我不是不通人情不明恩义的。

  我提醒自己,要服软。

  我看着于闲止,在这刺骨的晨风中直直跪下,伸手摘下面前的面纱,轻声道:“求世子大人救我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会儿去写第三更,估计写不完,10点要追剧,10点没有就明天啦,明天继续二更

  第100章 雁山兵气 14

  身后传来脚步声,两名追来的守兵跪在我身旁:“世、世子大人。”

  于闲止眼中的怔色渐渐沉淀,变得冷漠异常。

  “说。”

  “是……罗校尉,今日一早,他命林伍长从医女的帐子里强行带走了一名叫阿绸的医女,且他们昨日……也借着为俘虏看病为由,将这名医女带去了山上。”

  于闲止的眉峰一蹙,声音寒凉:“立刻让张凉来见本王。”

  不多时,张凉、罗校尉、林伍长,以及几名将军都到了。莫白将绣姑与阿绸领进大帐,阿绸似骇极,一张脸泪水涟涟,整个人缩成一团,蜷在绣姑的怀里。

  于闲止道:“回营当夜,本王交代过什么,你们是忘了?”

  “世子大人的交代,末将等如何敢忘?”张凉抢先一步道,“您说军中大夫稀缺,将士们征战年余,许多伤兵未得到医治,打算令这些随人医女为伤兵看病,命我们敬她们。”

  他说着,看了一眼跪在身旁的罗校尉,抬脚就踹过去:“缺心眼的东西,世子大人有言在先,你还敢违令行事,莫说世子大人,本将军当先一个宰了你!”

  罗校尉被踹翻在地,抬眼一看,只见张凉已是要拔刀,连忙跪扑过去:“世子大人饶命,张将军饶命,小的、小的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啊。”

  “什么苦衷?”张凉问,“有事速速禀来,若胆敢有半句虚言,便是世子大人开恩,本将军也饶不了你!”

  “是、是。禀世子大人,禀张将军,回营这些日子,小的负责审问那日虞将军在西林道外的林子里截获的燕兵,这些燕兵中有个姓胡的统领,他受不了酷刑,招供说,营中几个随人医女的身份……像是有蹊跷。”

  我心中微微一凝。

  “什么蹊跷?”张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