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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1 / 2)





  于是达芬奇真的又带人拖了一具尸首回来。

  由于这位天才这两年一直在米兰设计大教堂的缘故, 那片荒凉的野坟地拥挤了不少, 听说什么年龄和体态的尸体都能找到。

  米开朗基罗一脸复杂的跟着达芬奇坐马车离开了杜卡莱王宫, 回来的时候都快哭了。

  海蒂颇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 后者甚至试图想躲开她的碰触。

  “大人, 您如果知道我碰过什么东西的话, ”米开朗基罗红着眼睛道:“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靠近我了。”

  这种事情——简直是在渎神!

  海蒂眨了眨眼, 身后帮忙托住裹尸布的波提切利随口道:“她是炼金术师,合理合法的接触过这些。”

  少年懵了一秒钟:“您是说——”

  “列奥的解剖学知识都有大半是她教的,你觉得呢?”

  米开朗基罗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直接蹿了出去, 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虽然口头上推却和抗拒还是挺多,但真到了解剖的环节,画家们反而开始出奇一致的进入热忱状态。

  海蒂给拉斐尔递了一杯橘子水, 拜托他去帮自己临摹葡萄藤病株的形态, 又把德乔扔那帮忙看着小孩,自己去了地下通风室里帮他们打下手。

  画家对某些细节的严苛与认真, 是外人往往不能理解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 没有人比海蒂更加理解。

  当初达芬奇接了一位贵妇人的画像订单, 从脸部轮廓到发色眸色都设计的颇为精妙, 但是一拖能拖接近四五个月, 一度还差点想直接放弃这幅画作。

  原因听起来有些可笑——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脖颈前垂落的珠链。

  这种小细节似乎随便画画就可以了, 但达芬奇为了分析出来这种项链垂落的形态,甚至找来许多数学方面的书籍进行复杂的曲线计算。

  海蒂已经放弃‘让卢浮宫里多几幅名画’的伟大想法,只送了条类似的珠链让他在画室里一呆就是一下午。

  如今他们四人一块进了解剖室, 虽然都因为尸体的气味或者外观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干呕, 却也没有人愿意离开。

  三个画家当然是因为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他们能在这与一条大腿肌肉呆一下午加一晚上。

  而海蒂过来陪伴他们,更多的是担心米开朗基罗的精神状态。

  ——毕竟他还是太小了一点。

  这个时代的男孩可能十三四岁就能结婚生子了,但在她的眼里都还是个小孩子。

  米开朗基罗从上马车到进地下室的时候一直都在不断忏悔,甚至已经做好了要去接受鞭刑的觉悟。

  但他这两天已经不由自主的把达芬奇的手稿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一度激动到天亮了都没有睡着。

  ——随便一页对于骨骼和肌理的分析,都足够让他对美术和人体的理解增长许多倍。

  单纯靠在工坊里的机械重复作业,又或者是靠自己慢慢的领悟和开窍,可能他要在三四十年以后才能明白这些细节和问题。

  这实在是如同天赐的恩惠一般,他捧着那卷手稿的时候简直想站在达芬奇的门口唱一整晚的赞美诗。

  那位先生虽然穿的太华丽浮夸了一些,而且似乎谈吐上也有倨傲的一面,可他绝对是个大师级别的人物——无与伦比!

  达芬奇没注意到自己多了个总是一脸敬仰的小跟班,还在思考着各种不着边际的问题。

  “所以应该先从哪里下手?”波提切利戴好了口罩,连淡金色的及肩长发也已经用发绳固定好。

  他陪达芬奇来过几次,也渐渐熟悉了这里的昏暗灯光和刺鼻味道。

  “腿根?”达芬奇打开了刀具包,对着旁边的米开朗基罗解释道:“我们要先划开表皮,去掉一部分脂肪,然后去观察肌肉和骨骼。”

  少年飞快地点着头,不敢看那尸首却又颇有些兴奋。

  “你第一次来,可能对刀具什么的不太熟悉,在旁边观察就好。”达芬奇说了一半,注意到海蒂站在自己的身边,下意识地强调道:“——以及一定要洗手,三遍。”

  大腿看起来就是一块实肉,但真正揭开表皮观察内里的结构,就可以发现它可能如蜂巢一般结构复杂。

  粗壮的多个动脉在刀口下颇为脆弱,但剥离出来以后就如同树杈一般。

  横向和纵向的肌肉都错综贴近,盆骨和腿骨的位置也似乎大有讲究。

  一开始他们还会闲聊打趣,后来整个地下室都只有长笛一般的风声。

  海蒂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是在陪几个医生坐着手术,回过神时举着油灯帮他们把视野再变清晰一些。

  米开朗基罗一开始还会害怕和恶心,但在两三个小时之后就完全进入了状态,跟着达芬奇一起分析股外侧肌和股中间肌在绘画时的表达。

  画画实在是颇为精妙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