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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隐情(2 / 2)




听到她用淡然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我失去全身力气,不由得当场瘫坐在地上。



尽管我已经有所预料……但这个勇者真的太作弊了。刚才那种异常之举,应该是「借由杀死自己来达成职业技能的发动条件,然后立刻复活到我旁边」——即是利用无敌的复活技能的强行移动方法。乍看之下很荒谬,但以当时的情况而言,这么做确实最有效率。



我「唉」地轻叹一口气,并看向三辻。



「抱歉……多亏你来得即时。不过,你应该也不是特地跑来救我的吧。」



「嗯,对。这是利害之一。所以用不着道谢……先不提这个了。」



「嗯?干嘛?」



「…………」



三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一语不发……「又来了」。三辻之前做了几次类似的行为。那双无色眼眸仿佛是试图从我身上找出「什么」。而她的淡然表情上,寄宿着一丝摆荡不定的「某种神色」。



三辻像是想说什么似的开口,然后闭上,接着又张口,但还是闭了起来。



「……没什么。」



到头来,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前往不知何方。







『勇者已击破处刑人。』



全体纪录显示出如此平淡无奇的讯息之后,经过数刻。



我心怀感恩地收下处刑人遗留的曲刀并「收藏」起来,接着触碰终端装置的投影画面,微微地偏过头。



「通讯失败……?」



画面中央显示着这行文字。我因为担心铃夏的情况而想跟她取得联络,但终端装置始终连不上她那边。



「……嗯。没办法了,不能通话的话,那就传个讯息看看吧。」



我原本摸着后颈的手再次放在终端装置上,点击通话画面旁边的图示。



虽然有几件事情想问她……但总之先问这个。



『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受到不小的惊吓。』



铃夏在与处刑人一问一答的途中,样子变得很奇怪。她脸上的绝望,看起来不单纯只是因为杀意迎面扑来而产生的。我想刚才那场战斗中,可能有某种东西触碰到了她的「隐情」。一种她绝对无法视若无睹的东西。



我就这样抱着有点烦闷的心情打算关掉画面——就在此时……



『——嗳,垂水。你想通关这个游戏对吧?』



「咦?」



看到突然显示于终端装置的这条讯息,我不禁皱眉。



这算是……回复吗?不,至少前后文完全没有连贯。此外,也许是因为这句话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写的,她以往那种欢闹的情绪彻底被削弱,甚至有一种严肃的感觉。



「…………」



心头的一丝疑问令我眯起红眸,慢慢地输入回复。



『嗯,是啊。既然都参加了,那就得攻略〈通关〉才行嘛。』



『这样喔……嗯。』



『你「嗯」什么啊?你一个人想通也没用,我还是完全搞不懂耶。』



『这是当然的呀。说到底,我又不想让你懂。啊,不过最后让我说一句话吧。』



『嗯?干嘛啦?……是说,你讲「最后」到底是——』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



——从这里发生的变化格外缓慢,看起来像是进入慢动作模式。



我明明没有做什么操作,视野却逐渐模糊,世界晕染开来,进行切换。熟悉的校舍、中庭的长椅、独自坐在这里的我。不知何故,制服裤子上有好几颗「泪珠」滴落的痕迹。



「咦……为什么,我……」



「强制登出」——不,正常来讲的话,应该是随着刚才那道宣言,「铃夏擅自登入了」。



我用衣袖粗鲁地擦掉眼泪后,连忙启动手机。接着,我连按了好几次SSR的图示,想办法尝试登入进去……然而,画面上只显示出「现在无法进行这个操作」,我的「内在」没办法飞进SSR里面。



「话说,这次别说通话了,连传讯息也不行啊。」



我叹着气关掉手机,躺在长椅上仰望天空。



「搞什么啊……真是的。」



这情况俨然就是担心已久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虽然我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但像这样单方面地被隔绝在外,我便没办法主动取得联系。我们这种扭曲的共存关系,正因为扭曲,才会如此轻易地遭到撕碎。



——说起来,和当时有那么一点像。



被拒绝当互换身体的对象〈伙伴〉后,我脑中闪过的,是春风在ROC中采取「妨碍登入」的事情。仔细一想,我上次和这次都被电脑神姬给赶出游戏了。



但是,这两次看似相同,却完全是两回事。春风是为了保护我而自愿选择游戏世界,但铃夏是抱着明确的敌意把我「关在现实世界里面」。



那么,她的理由是什么?敌视我的根据在哪里?



回想起来,她的行为打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夸口说自己很期待SSR举行,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兴奋,也没有认真进行游戏的意思。不仅如此,她还老是在阻挠我,简直像是「怕游戏被我通关」似的。



「…………」



我一边躺着,一边将右手放在后颈上。然后在闭着眼睛的情况下专心思索。



恐怕——铃夏的「隐情」与SSR的GM有关吧。



若真是如此,「她所怀抱的问题绝对不是我能处理的」。



「……不过,这也当然。如果她能感受到一点可能性的话,应该会像春风一样说出来,仰赖我的协助。但是,她没有这么做。那家伙大概被彻底拘禁了起来,我根本无从出手。」



我刻意说出不愿承认的事实。不知不觉间,原本气馁垂下的左手紧紧握起。



——喂,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垂水夕凪?



「当然……不可以啊。」



我想救铃夏。



尽管她没有拜托我,也没有依赖着我,但我还是想救她。她即将被「某种东西」摧毁,却没人伸出援手,而我自作主张地想要把她硬抢过来。



为此,我能做的事情……果然还是只能「通关这个游戏」了吧。在「Selector of Seventh Role」七个职业之中,被选为「魔王」的我,使命就是打倒无敌的「勇者」。



勇者的能力宛如铜墙铁壁。「自动存档&读档」——形同作弊的完美自动复活能力。相对之下,魔王的「自动征收」是可以抢夺任何持有物品的技能,但目前偷到的顶多只有勇者的内裤而已。至少乍看之下完全没得打。



不过,「我还是看得到,想象得到」。



资讯已经齐全了。至今为止的游戏过程中,让我感到在意的地方全都串连起来,清楚明白地揭开了SSR的攻略步骤。冰之女帝——三辻小织的游戏技术虽然是一道障碍,但只要跨越过去,应该就能直冲通关了。



然而,要实行这个计划的话,「还缺少一块拼图」。



只有一块。就那么一块,却不是我有办法拼凑起来的部分。斯费尔这个敌人太过强大,导致我无论如何都逆转不了「那一点」,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毫无疑问会败北。



因此——



「…………可恶……真不爽啊。虽然很不爽,但也没办法了。」



我从长椅上站起身,嘴上嘀咕着诅咒般的话语,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着,我先拜托春风「帮个小忙」,再点击电话簿里为数不多的一个号码,一边深呼吸,一边拨打过去。



对方立刻就接起来了。







我是电脑神姬二号机——是个「失败品」。



就是这么一回事。



啊,别误会了,虽然这种话不该由我来说,但性能本身应该并不差。继发现Enigma代码后立刻做出来的一号机,由「那个人」……胧月咏带着竞争意识设计出来的二号机。不仅具备电脑神姬皆有的人类感情,在电子干涉能力方面更是杰出——等等诸如此类的。



但尽管如此,我……



从制作原委来看,我本来就是一号机的劣化复制版,完全不可能超越原版,而且经常发生故障,要是不接受定期维护的话,连存在本身都很危险,因此总是给那个人带来麻烦——就是这样,似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废物。



啊哈哈。能相信吗?听说要是那个人不在的话,我连三天都活不了喔。



而之所以变成「这种情况」,也不是那个人的能力有问题,仅仅是因为我天生就是个烂渣的缘故。



是吧?



真的……很荒唐对吧?



但是再怎么荒唐,对胧月咏来说,那就是现实。他是斯费尔干部的一员,上进心超级强,心高气傲,又自称为天才,会把「我不可能犯错」当作口头禅一样挂在嘴上的一个人。



由于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想,他才会无法忍受有人抢先完成了电脑神姬。他用对抗的心态把我做出来,但因为太急躁而导致构造上漏洞百出,其实那个人根本没有能力去运用来历不明的Enigma代码——结果便诞生出如此「不中用的废物」。



没错,废物。



内行人只消一眼就看得出来,就是个全身上下东拼西凑的破烂人偶。



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我却是「这副德性」,胧月咏显而易见地非常沮丧,还用尖锐的言词痛骂了我一顿。然后——到头来,「他打算当作没这回事发生」,决定把我关进小小的、小小的封闭世界〈游戏场域〉。



从斯费尔与世界中孤立出来,谁也不会造访的孤独世界。



我被隔离在那里……已经是「将近两年前」的事情了。



啊哈哈。从那之后,我每天的日子几乎跟地狱没两样。在热闹却无人的城里有气无力地走着走着,就这样度过了一天,然后日复一日,几百天都是如此。



其实也是有活动的。毕竟,我每三天就必须让那个人维护一次。不得不见那个人——在斯费尔的「真正」天才们包围之下,不断积累怨气的胧月咏。



那个人总是掐着我的脖子,用阴沉的眼眸说这些话。



——你这个废物。



——在我的经历上留下污点的最烂最糟失败品。



——全都怪你,因为你是个一无是处的烂渣,害我也要被那些家伙嘲笑。别开玩笑了。我可是天才,远比那些家伙厉害多了。



——结果却……被你给毁了!



啊哈哈。「那就杀了我呀」——我不晓得自己这么想过几次了。简单来说,我就是奴隶,让那个人发泄焦躁情绪的便利工具。像我这样的缺陷品,到头来只能做到「这一点〈当出气包〉」……开什么玩笑啊,是你把我做出来的耶。



不过——转机在三个月前突然来临了。



ROC——正式名称为Rule of casters的意外性落幕。虽然对斯费尔而言,这只是「一场地下游戏结束了」,但对那个人而言,并非如此。胧月咏认为ROC以那样难看的方式收场,等同于「天道白夜的败北」。连亲手抚养长大的电脑神姬都被夺走,是完美到可笑的战败。



因此,那个人八成是这么想的——



只要击溃让天道败阵的垂水夕凪,就能证明自己比天道更「强」。



……受不了。



一直都觉得他是个蠢蛋,但那个人远比我想的还要蠢上非常多。



但是,即使腐败,他好歹也是斯费尔的干部。决定方针后的行动力非比寻常,从这里开始的事情几乎都如他所愿地进行了下去。「煽动」斯费尔先进技术开发部门第三课,「调换」预定举办的下一个地下游戏。



而「调换过来的游戏」就是Selector of Seventh Role——以他给予我的封闭世界为舞台的地下游戏。



在SSR开始的前一刻,那个人把我叫过来,说了这些话。



——喂,烂渣。我给你一个机会。



——SSR马上就要举办了,你也要以玩家的身份参加。



——如果你能够赢得胜利,我就把你从这个封闭世界放出来。当然,如果输的话,还是维持现状,没有任何对你特别不利的条件。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真是的,感激涕零吧,废物〈垃圾〉。



他这么说。啊哈哈,真的很有趣,可笑到我都要流泪了。只要赢的话,就让我从这个世界出去……这是怎样?脑子没问题吗?我没有维护就活不下去。就算从这个世界出去了,这件事也毫无意义。



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



毕竟,这里原本只是个封闭世界而已,却要变成游戏舞台了喔。不会只有平常那些NPC,具有自我意识的玩家都会进来这里呢。这种事情太棒了吧。我两年来都在这个闭锁的世界里过日子,对我而言,这样的想象如同毒品一般,既强烈又迷人——正因如此——



「我的愿望就是尽可能拖长游戏时间」。



仅仅是这样而已。



通关游戏这种事情,我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不对,倒不如说,「我根本不想通关」。但是,也不能让别人攻略成功。既然无论输赢我都必须回到原本的生活,那我就不会让这个游戏结束。



因为这个缘故,我决定在SSR开始后,立刻拼尽全力妨碍其他玩家,同时慢慢地、好好地享受游戏。



在这个差不多开始让我心生留恋的狭小世界,努力地去玩乐。



话说,SSR真的很棒喔。能收到邀请函的,只有斯费尔开始举办地下游戏之后,在收集的资料中名列前茅的人而已。我为了拟定对策而逐一进行调查,结果全都是留下不得了战绩的玩家……于是我有点兴奋起来了。感觉会玩得很开心,一直很期待。



当然,在所有人之中,我特别注意到的是「那个人」。



垂水夕凪——将Rule of casters彻底攻破的玩家。因为被那个人视为眼中钉,想必是个相当有实力的人。正因如此,我才会想出各种作战方式,避免游戏被他轻松通关,只不过……啊哈哈。



没想到我会「变成」他,这实在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坦白说,我很慌。除了那个人之外,我本来就几乎不曾跟其他人接触过,也没听说会突然以这种反常的方式遇到其他人。应该说,我很伤脑筋。还因为实在太震惊、太混乱,我忍不住在镜子前面一直摸脸……嗯,触感有一点粗糙。



但是,仔细一想,这次的「交换身体」对我来说也正好。毕竟,如果我就是这个人的话,不需要费多少工夫就能妨碍游戏进行。最起码比起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强敌,这样简单太多了。



没错,我心中某处暗自窃喜着……原本是如此才对。



——我没算到的,是「我自己的感情」。



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害我尝到太多苦头,我才会变得软弱至极。垂水提议我去「另一边的世界」让我开心得不得了,光是和垂水、春风还有雪菜说话,我的内心深处就好像有股暖流涌出来似的。



所以……和垂水一起进行游戏让我非常非常开心。



与此同时,我也非常非常「痛苦」。



有时间限制的幸福,暂时的幻想。是的,我从一开始正是期望着从游戏里得到「这个」。因此,受伤是不合理的。我明明清楚这一点。



但尽管如此,这个梦却有点「太过真实」了。耀眼到我不禁以为是真的,近到我不禁以为伸手就能触及。



于是,我产生了误解。



我误以为……垂水让我看到的幸福,是我也能够获得的东西。



啊哈哈,我真笨呢。就算现在再开心,「一旦游戏结束,我又会变回一个人」。我竟然玩到连这件事都忘记了。像个笨蛋似的欢闹、玩乐,然后在听到「处刑人」那番话后,一口气从梦里被拉了回来……没错,就是这样。这个世界终究是游戏,并非现实。现实世界〈另一边〉的幸福绝对不是我这种身份可以抓住的。我察觉到了这一点。终于想起来了。



所以,我觉得很讨厌。



垂水不时让我看见自己绝对得不到的幸福……我实在讨厌死他了。



——做完定期维护后,我带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回想着这些事情。



「唉……我到底在干嘛呢?」



我将摇摇欲坠的身体靠在石墙上,先使用共通恢复技能「治疗」。今天的暴行比较收敛一点,所以这么做几乎就痊愈了。而且和「前天」不同,这件衣服的惨状是处刑人造成的,不用担心垂水会起疑……我有点讨厌对这种事情感到庆幸的自己,便朝留着粉红色头发的脑袋捶了一下。



接着,我微微垂下头。开始思考游戏的未来。



才刚开始没多久的Selector of Seventh Role——SSR,却早已准备要迎接最终局面。由于神官与处刑人退出,导致革命家确定听牌了。此外,追迹者似乎也因为采取巧妙的pt战略,像是将潜伏技能借给判官等等,让持有pt大量增加。俨然有突破9000大关之势。



「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我用昏昏沉沉的脑袋回想SSR……我确实一直有在妨碍垂水赚pt吧,嗯。让垂水夕凪这名最强玩家用尽全力攻略游戏,而他本身的通关进度则由我来阻挠。游戏开始前想好的作战方式都有好好实行。所以,单纯是因为「这样依然没用」罢了。



「如果,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把一切告诉垂水……不对。这是不可能的。」



啊哈哈。我一边干笑着,一边用空虚的眼神注视已经和另一边的世界切断连线的终端装置。这个终端装置绝对不会再接到任何来电。



而且——「拖延」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既然出现了即将通关的玩家,窥视其他人的动向也没意义了。马上就会爆发PVP吧。



然后,SSR会结束。与此同时,我的短暂幸福也将落幕。



「可是……嗯。真的玩得很开心……所以这样也好吧。」



我背靠着石墙,缓缓滑落到地上,并独自如此喃喃自语着。



……其实一点也不好。



虽然和垂水度过的那几天很开心,正因为很开心,我才想要一直沉浸在那样的美梦里。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心知肚明,才放弃继续接触。要是接触的话——那样会更令人感到空虚。



「啊哈哈。更何况,不管我放不放弃,游戏都会自行结束。既然如此,那干脆————」



「————没有那种事情。」



「…………咦?」



当我自暴自弃地独语时,突然插进一道非常失礼的声音,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然后,我立刻察觉到了。不知何时开始,一名拥有华丽金发的美少女正喘着气站在我面前。



「呃,请你……那个,等一下……呼呼!」



她双手撑着膝盖,呼着气调整呼吸一阵子后,抬起那张渗出些许汗珠的脸庞,温婉地微微一笑。



「谢谢你,我平复下来了……耶嘿嘿,有点不习惯耶。ROC那时候是别人在找我,现在变成我来找人,总觉得有点新鲜呢。」



「呃……?」



「不过,我找到你了。成功找到你了。」



用真诚的眼神注视着我,并说出这番话的——是春风。



她是电脑神姬五号机,据说是垂水透过ROC从天道白夜那边抢过来的。对于她的境遇,我本来很羡慕,甚至可以说是敌视。但不知何故,光是待在她身边就会觉得很舒服,完全没办法讨厌她……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女孩子。



她就这样带着不设防的笑容,继续说道:



「你这样不行哟,铃夏小姐。在这种时候放弃太可惜了。是说,我在ROC也一直在逃避,没什么立场讲这种话就是了。」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会在SSR啊?太奇怪了。能连进这个世界的,只有在地下游戏获得高度评价——」



「耶嘿嘿,是的。所以我『耍了一点诈』。使用电脑神姬五号机的能力,改写我本身的设定……其实我现在暂时是个身经百战的超强玩家哟。」



「哦……这么说来,你确实有这种能力。」



插图p203



尽管我理解了,但也发现自己的声音渐渐僵硬了起来。明明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拿春风出气,却脱口尽是刻薄的话语。



「……哼。就算如此,我的想法还是不会变。再说,你到底懂什么啊?别说放弃了,我原先就没打算要抵抗啦。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起步。」



「所以我说没有那种事情哟。没有的。毕竟,不是有夕凪先生在吗?不是有那位夕凪先生在吗!」



「那又如何……!真是的,你对垂水的绝对信仰是怎么回事啦?我告诉你,我知道垂水是个很厉害的游戏玩家。但是,要我说几次都行,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啦。与我何干!就算他通关SSR也没有——」



「咦?那、那个,不对喔,铃夏小姐。」



「——意义……春风你是怎样?为什么说我不对?」



春风突然打断我的结论,一脸疑惑地偏过头。



接着,她不知怎的得意似的挺起胸脯,竖起右手的食指。



「耶嘿~不对哟。夕凪先生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游戏玩家。啊,没有啦,当然他的脑筋转得非常快,也确实是个实力顶尖的参加者……但这些一定不能代表夕凪先生的『本质』。」



「……所以是什么?」



「耶嘿嘿,这个嘛。」



春风说到这里,暂时打住了话语。然后,她猛然将脸凑近我,眼神开始亮晶晶地发光,仿佛准备秀出宝物似的。我承受不住那压倒性的热情,往后一退,但她毫不在乎,不断拉近与我的距离。



接着,她低声说了一句话。



「那就是——『执念』。」



即使我保持沉默,什么都答不出来,那温柔的话语依然继续说了下去。



「夕凪先生不会放弃。就算遇到挫折,也『绝对不会放弃』。他在ROC救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居于劣势或濒临危机都无所谓,直到最后一刻,他都要『逞英雄』。」



「……但是,那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吧。我一直以来都在妨碍垂水耶。他肯定不会回来SSR啦。」



「我说呀,铃夏小姐。你真的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春风露出有点使坏的眼神,我则一时语塞而移开视线……其实我不太这么认为。不管我做出什么事情,感觉垂水到头来还是不会舍弃我。



「……耶嘿嘿。」



春风见到沉默下来的我,便又微笑了一次——然后仿佛祈祷似的双手十指交握。



「一下子就可以了,请你听听夕凪先生想说什么。好吗,『姐姐』?」







黄昏时分,西晒的强烈阳光刺得眼睛发疼。



我被叫到市郊大楼的一处室内,与「某个人物」正面相对。



「他」沉默着,表情因为逆光而看不清楚。但是,至少我不觉得会是好心情。与我一同前来此地的琉璃学姐——这个人现在还是一样,离开学校就是个穿着连帽上衣的黑发贫乳可疑人士——她在我背后待命,同样状似待得很不自在般,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喂,我说你啊。突然跑到这种地方到底想干嘛啦?)」



「(咦?哦……抱歉,学姐。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之你就吃你的糖果,当作是在看热闹吧。)」



「(……总觉得你最近对我的态度变得很没礼貌耶。不过糖果我会吃就是了。)」



学姐慢条斯理地从连帽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棒棒糖,像平常一样含在嘴巴里。我一边用背部承受着她的抗议眼神,一边重新面对「那个人物」,深吸一口气后,简短讲出一句话。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



尽管男人仍旧没有改变态度,但露出些微不解的神色,皱起了眉。的确,只讲这样的话,不可能表达出我的意思。于是我继续说道:



「首先——」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道怪声,撕裂静谧的空间。



还以为是什么,结果是手机在振动。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口袋里嗡嗡作响。毕竟现在是这种情况,就算忽略掉也无妨……但眼前的男人用下巴指了指,像是在说「快接」。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我将手伸进口袋后,拿出手机贴在耳边。



「喂?」



『啊,喂?夕凪先生!』



「……春风吗?怎么了?」



『呃……就是呀,我照夕凪先生说的登入游戏世界,想办法找到铃夏小姐了……可是,我好像不太有办法说服她耶。』



「哦,所以是要我用电话跟她讲吗?」



『不是的,那个……虽然很难以启齿,不过铃夏小姐现在处于「闹别扭模式」。就算是用电话,她也坚持不跟你讲话。实在非常固执呢……唔唔唔。』



「……那你要我怎么办?没办法沟通的话,我也一筹莫展啊。」



『仔细听好喽,夕凪先生!我很努力地思考过,然后终于想到了哟。耶嘿嘿,这可是一招绝顶妙计呢——夕凪先生,你现在可以登入SSR吗?』



「咦?……已经可以登入了吗?不是吧,假设真是这样,最后也只是交换身体而已,又没办法见到铃夏——」



「没问题的!夕凪先生你别害怕,试试看吧。我认真起来也是很靠得住的哟!耶嘿!」



……老实说,我简单不安到了极点。



尽管如此——不过,既然春风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稍微配合一下吧。



「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我叹了一小口气,向眼前的男人和琉璃学姐告知一声后,便立刻点击SSR的图示。







「……原来如此,真是妙计啊。」



「咦?」



一登入进去,我说了这句话后,向我发出疑惑的声音的并非春风,而是「铃夏」。



我没回答,而是仔细看着自己的身体。比铃夏小一点的胸部、装饰着大量荷叶边的洋装,以及宛如最高级纺织品、触感舒服的顶级金丝。



错不了的——「我目前在春风的身体里」。



尽管这莫名其妙的现象让我有一瞬间差点混乱了起来,但仔细一想,这件事很简单。春风应该是使用电脑神姬的能力,将「垂水夕凪」的登入点改为春风自己,而非铃夏。她以这种类似作弊的策略,硬是让我和铃夏正面相对。



真是的,这位公主殿下还是一样具备着不得了的行动力啊。



「你、你怎么了啊,春风?」



当我露出无奈的苦笑后,离我稍远的铃夏就一脸奇怪地靠了过来……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和她直接面对面。感触真的是有点深。



「你好像突然改变了态度……该不会是在气我拒绝和垂水通话吧?」



「不,并不是这样。我确实有点受伤,但跟这个无关。」



「嗯?你生气的话,我还能理解,但受伤是怎样啊?真是莫名其妙。再怎么说都和垂水同步得太严重了吧。」



「同步吗?……嗯,也没错。某方面来说是非常惊人的同步率。」



「咦?你同意这一点吗?我好歹是在挖苦你耶。」



「没有啊,毕竟我就是垂水嘛。」



「什么啦,好好笑。」



这才不是笑话。



我叹了口气,决定向光顾着笑、不认真搭理我的铃夏稍微说明一下情况。包含春风的设定变更能力,以及互换身体的对象改变一事。



铃夏原本还看似游刃有余,但听着听着,可以看到她的表情迅速发青。



「咦?所以……难道说,你是垂水?」



「我从刚才开始不就一直这么说吗?」



「唔…………」



听到我的回答,铃夏沉默下来,微微颤抖着肩膀并垂下头。她的表情藏在长长的刘海后面,探头窥看后,便发现她脸上浮现出类似迷茫的困惑与窘迫。也许是春风的游说奏效了,至少她看起来并没有强硬地拒人于外。



然而,下一瞬间——穿过我眼前的,是「映着阳光闪耀的尖刃」。



「呜噢!」



「你……你干嘛躲开啦?」



「当然要躲啊,你打算杀了我吗!」



「少啰嗦!少啰嗦少啰嗦少啰嗦!我不是说不想跟你讲话了吗!但你们现在是怎样!我本以为春风个性温顺,却没想到会这么强硬,根本听不进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你又随意在不同的女孩子之间换来换去,简直乐得要命!」



「你能不能换个说法啊?我可是因为交换身体而被一堆麻烦事缠身耶!」



「我管你喔!别说了,认命吧——等你死了以后,我再去自杀!」



铃夏喝斥一声,猛然挥起曲刀——那把从处刑人身上抢来的凶器。



「啧……!」



这时,我一边拿捏时机,一边靠近她,然后用力「伸出双手」。接着,我将手掌放在哥德萝莉装所包覆起来的肩膀上,以正面紧抱的姿势将她拉过来。



「咦?——呀啊!」



铃夏小小地叫了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往我这边倒了过来。她一头栽进春风的胸部里,粉红色的发丝轻柔地散开来。她为了调整紊乱的气息而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便抬起头,用带着一点水光的红眸看着我。



「什么嘛……所以你不愿意白白去死吗?真是个恶魔耶。」



铃夏每一句话的吐气都吹拂到我脸上,我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这个姿势有多不妙。撇除掉她手上的凶器不看,以构图而言,这完全是缠绵亲热的百合情侣啊。不管甜甜香气是从谁身上发出来的,总之几乎要麻痹了我的思考。



「才、才不是咧……话说回来,自杀未免也讲得太夸张了吧。就算是电脑神姬,游戏内的死亡也不等于消灭。像春风在ROC那时候受尽威胁,但也确实设定了『在游戏内被杀掉「之后」的任务』啊。」



「……因为那是春风呀。」



「咦?」



「我的意思是,『以春风而言』必定是如此……她是那个天道白夜所制作的最新型,为了因应各种状况,身上应该设有人格再生〈Backup〉和防卫性能〈Protect〉等等。从这方面来看,绝对不会发生春风遭到消灭这种事态。可是……『我不一样』。」



「……不一样?」



我用不解的语气反问回去——但脑中某处也觉得「果真是这样」。这时,在我怀里的铃夏,挤出了格外生硬的笑容。她想笑,但又笑不出来,于是呈现出仿佛因为恐惧与绝望而僵住的混乱表情。



「不一样喔……啊哈哈,这是当然的喽。」



接着,她犹如溃堤一般,将累积已久的情绪一口气吐了出来。



「——因为我是『失败品』!即使同样是电脑神姬,我也完全没有跟春风相似的地方,是个『废物』啊!」



……铃夏宛如恸哭似的,继续她的「自白」。



她长期受到制作者胧月咏的虐待。她想脱离这种生活,于是以一种逃避的心态盼望着SSR举行的那天来临。对她而言,通关游戏并没有价值,她只拼尽全力去拖延游戏的进度。



铃夏挤着颤抖的嗓音,绕到我背上的双手猛然加强了力道。



「真是的,趁这机会我就直说了。SSR开始后,我一直玩得很开心。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在外面的世界……做任何事情都很有趣。可是!



『那个』是我绝对不会得到的虚假幸福!



简直像是要让我体会到一件事——从你们的世界来看,即使SSR曾经是我的一切,但也不过是个狭小的虚构世界。



真的别再这样了……这个游戏结束后,我又得一个人留在这里。既然如此,我根本不想知道有其他世界。毕竟一旦知道了,即使我在SSR〈这里〉再如何高歌自由,那也只是徒增空虚而已啊!



我需要的,仅仅是些微的疗愈与一点点的逃避……我只是想让视线从那个恐怖且连好好沟通都没办法的人身上,稍微移开一段时间罢了。



都是因为你让我看见了幸福!你擅自让我深深地沉浸在其中!



所以……够了。别再蛊惑我了。已经够了。我明白得不到的幸福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了。请你负起责任,就这样把我一人留下来吧。」



「…………」



「……垂水?嗳,你在犹豫什么?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想救我,但我本人都说不需要任何帮助了。放心吧,你没有什么好烦恼的。打从一开始……没错,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值得拯救的价值,只是这样而已。」



铃夏刻意专挑伤害自己的词汇,以带着哭腔的嗓音这么说道。



我用左手扶着她的背——空着的右手则轻轻地放在后颈上,让自己跟上开始慢慢转动的思绪。



……我该思索的事情很多。铃夏的遭遇、胧月咏的策略,还有这个只是以拖延为目的的游戏,对她来说是时间有限的非日常。



废物——铃夏如此评价自己。不对,尽管我不知道她是否真心这么想,但一定是长期耳濡目染下来所致。原本表现得那么高傲自大的她,背后还藏着与表面完全相反的本质。



因为是废物,所以需要定期维护。



因为是废物,所以在SSR内死亡就会直接遭到消灭〈Delete〉。



因为是废物,所以没有获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唔……」



我感觉到焦躁感在心中翻腾……唉,这种思维未免也太垃圾了吧。那个混蛋GM竟然使用这种类似洗脑的印痕作用,要是不给他致命一击的话,我这口气实在吞不下去。完全抑制不住这股冲动。



为此——是的,没错。



首先,必须让这个任性的魔王大人有这么做的打算。



「……我说,铃夏。」



我跟她说话后,感觉到娇小的身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你的主张我全都听完了,而且也能理解……但是,我没办法接受你因为这样而讨厌我,也搞不懂你排斥我的用意是什么。」



「你……为、为什么啦!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结论吗?你让我看见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做这种事情可是跟诈欺师没两样耶。我当然会讨厌你啊!」



「所以说是『哪里』啊?……真是的,你给我听好了。」



我稍微弯下身子,将脸凑近铃夏。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滑顺的淡桃红色发丝与顶级的金丝相互交缠。这已经超越了极近距离,是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快要同步的紧贴状态〈零距离〉。尽管如此,我还是一边压下羞涩,一边继续说道:



「你打从一开始就在警戒我,怕我会通关SSR对吧?这又是为什么?」



「……这、这是……因为你……」



「因为我通关ROC?还是因为胧月咏盯上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实在有点『把我想得太好』了。」



「……咦?」



「听好了,铃夏。我起初就是赌上你而来挑战这个游戏的。打从一开始眼中就只有你一人而已。让你看见希望的责任?别说蠢话了,并没有人强迫我来参加这种低级的游戏。我当然会负起责任啊。我要完美地通关这个游戏,直到最后都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疏漏。」



「————」



「所以,收回你那些话。我听了有点不爽——虚假的幸福?得不到手的虚像?开什么玩笑啊,如果我是这么想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让你看到这些啦。我是为了『抢走』你才站在这里的。既然你最近一直很开心的话,那就不是什么虚假,只是『预支未来』罢了。你用不着客气,尽管拿走。」



「唔……啊。」



看似强势的红眸落下了斗大的泪珠,铃夏无力地抱紧我。



这也许是她第一次让我看见「软弱」的瞬间。



这也许是她第一次承认我是伙伴的瞬间。



——接着,几分钟后。



「呼……」



铃夏看起来终于冷静下来后,立刻将身体抽离我,用哥德萝莉礼服的袖子擦了擦泪水,并做了一个深呼吸。虽说已经冷静下来,她的表情依然很混乱,完全不是能让别人看到的状态。



尽管如此,她浮现在脸上的毫无疑问是「笑容」。



在脸颊上残留明显泪痕的情况下,她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很好。」



她用那双红眸窥探我的眼睛,然后装腔作势似的将两手扠在腰上,用尽全力抬头挺胸,也就是门神般的站姿——她这么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放弃』。再稍微努力一下吧。」



「回答得很好。」



听到她的回答,我忍不住露出不符合美少女的坏笑,轻轻摸了摸正好在眼前的铃夏的头。铃夏没有特别抗拒,只是脸庞染上红晕,害羞似的撇过头去。



「…………接下来……」



我心不在焉地望着她,同时「决定在心中静静地破口痛骂」。



——听好了,胧月咏。那个比天道还要恶质的SSR的GM。



你可能认为自己赢定了,但很不凑巧的是,我没那么容易死心。就算情况再怎么差,就算胜率远在小数点之下,在显示出游戏结束之前,我这个人就是没办法放弃任何一场胜负…………所以——



你就尽管洗好脖子等着吧。



『Selector of Seventh Role第四天进行中,中途情况。』



『魔王:1344pt。勇者:3900pt。革命家:2831pt。处刑人:退出。判官:1080pt。追迹者:9038pt。神官:退出。』



『职业胜利条件、进行状况。』



『革命家:已达成神官、处刑人退出。剩余一职——追迹者。



追迹者:再获得962pt即达成pt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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