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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南宫与慕容(1 / 2)

第二章 南宫与慕容

长坂坡,麦城、当阳,都是人所熟知的古战场。在长板坡立有一块巨碑,上书“长坂雄风”,纪念的就是赵子龙当年匹马单枪救主人以及张翼德喝退曹军的史实。

这些青史上有名的虎将,都曾在这湖北古城中大显身手,古之一战,迄今流传百代,脍炙人口。

只是萧秋水此次到襄阳,所面临的,又是何种挑战呢?他在风里衣袂翻飞,与大侠梁斗等步下华山,只见两天的残霞,像火烧一般的云卷,好似灿放在他曾经格斗过的地方。哦,明天是一个晴天,萧秋水的微喟,在风里微小得听不见,风吹过去,风还要再吹十里百里。

走入湖北,江湖已沸腾得如一锅煮开了的粥,在喷发,冒烟、不可抑制。

“萧秋水竟然杀了皇甫公子身边的人!”

“萧秋水这样做,太过分了!”

“是呀,若是在擂台正式比斗犹可,怎能为了争夺‘神州结义’盟主,如此狠得下手呢!”

“我就是说这年轻人靠不住呀!”

“胡说!我看萧秋水不是这种人!”

“萧秋水素来都很讲义气的……”

“义气?讲义气!义气值多少钱一斤?这个年头,谁无靠山。

就只有杀!讲义气?人头落地之后,到阴间里慢慢去讲吧。”

江湖上的传言就是这样,对萧秋水非常不利。

梁斗等把这些传言都听在耳里,陷入蹙眉的深思。铁星月等却听得吹胡瞪眼,顿足跺脚,好不气煞!

中原武林人士,都把力挽狂澜的决心期望在“神州结义”的崛起上,但愿能在这次决赛中,选出适当的领袖人物,使白道上削弱的势力,能重新一振,能与朱大天王。权力帮斡旋,甚至相搏!

中上江湖中,宛若一弓数矢,都绷而未发,却又一触即发。新近也掘起了不少武林人物,都来竟争这人人欲得之甘心的盟主宝座。

――武林人物,苦练一生,无非为了名扬天下。丈夫遭遇,以功名求富贵,全凭真实本事,又有何不对?

但在求功名的手段。目的上,就有很大的分别了。

――其中当然也有“权力帮”的羽翼,朱大天王的走狗,只要角逐得盟主宝座,无疑如同三分天下己取其二,再集中全力歼灭第三势力,则名符其实地“君临天下”了。

可是究竟谁是好是忠?又有谁能断定?谁看得出来?这对萧秋水来说,是必战的一战,但究竟为他理想而战,还是为着他人期待寄望而战?

这点连萧秋水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梁斗等的机智纵横,是可以揣测得出这点来的,所以他们也得忧心萧秋水的怔忡。

在临潼西南一带有个“施儒乡”,梁斗等人到族儒庙上香拜祭,回头问诸人:“可知道这儿的历史故事?”

秦风八、陈见鬼、刘友等摇首说不知。铁星月搔搔脑袋,自以为是地嘀咕道:“族儒府嘛……这个族,就是生下来的生的意思,旁边加个方、就是方才生下来。即是刚刚生下来的意思……至于儒嘛……”

梁个脸容一敛,轻叱道:“不可胡说!”

铁灵月、邱南顾等虽天不怕、地不怕,但对梁斗斗一代大侠,心中是敬畏的,倒不敢胡言乱语,梁斗微笑注目向萧秋水,萧秋水说:“弟只隐约记得《史记》上有云:‘秦始皇三十五年,诸生四百六十余,皆坑之咸阳。’……尚请大哥赐正。”

梁斗笑道:“不错,此正秦皇坑儒处。《汉书注》有谓:‘新丰县温汤之处,号憨儒乡,温汤西南三里有马谷,谷之西岸有坑,古老相传以为秦坑儒处。’即在此地。”梁斗稍顿又道:“秦皇雄霸天下,灭尽六国,确也做了不少统一攘夷的大事,但是暴政虐民,以为焚书坑儒,斩尽杀绝,即可杜绝人口,固其万世之崇,此大谬矣。马文渊有道:‘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也择君矣!”秦始皇便是自以为天之骄子,愚民惑众,真是天人得而诛之者,故有博浪沙之一椎……”

萧秋水知梁斗即有所寓意,恭聆谕教,梁斗肃容道:“今之天下,二弟或无意独揽,但却应有丈夫之志,廓清中原!现下少林。

武当,实力大受所伤,武林十余大门派,亦遭消灭,武林中不是没有人,就是并未有能人将其结合在一起,以致彼此争斗,奚落歧视,今下权力帮、朱大天王横行江湖,而且爪牙遍布,万一连最后之江湖正道的堡垒――神州结义――亦在他们掌握与控制之中,你不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还在犹疑,则不但拘批矫情,也沦为武林罪人。见死不救的超拔之士,那又何忍?”

梁斗朗声道:“真正乱世男几,是在澄清江湖,揽辔中原后。

再图隐忍的!”

萧秋水猛抬头,见粱斗在香烟氤氲中如身长八尺,神逸无匹,脱口道:“是!”

梁斗却见萧秋水乍抬头,双目神光完足,精光暴射,心中一粟,马上生起一个意念:――这孩子,将来造就不得了!

心中爱惜,梁斗不由生起了一种大志的感动,仿佛为了扶助萧秋水起来,他可以不惜牺牲一切……

他年少时也有很多憧憬,很多幻想,很多为抱负和崇拜牺牲一切的感受。然而今日已是中年,他为自己居然还有这种真切深挚的心意而渡然。眼角微湿一他设法掩饰,故意拨开庙里围绕的香烟,强笑了一笑,道:“秋水,你资质很好,禀赋也高,聪颖过人――不要误了这天意难逢!”

孟相逢也微微地笑漾于唇边。他历劫江湖数十年,看见大名鼎鼎的峥嵘人物――大侠梁斗――居然为年纪轻轻的萧秋水效命操劳,并且感动得饮泣,他自己也不禁为这种感动而感动起来一毕竟是故人之子呀。

“秋水,梁大侠语重心长,要你力挽狂澜……况且,为父报仇,光大门户,都落在你一人身上,你有这种正气,若能收拾锐气,收敛傲气,当可在武林放一异彩。汞为师叔的我亦愿为你效死力。”

孔别离笑了。笑得极有信心。十几年来,东刀西剑,无不是在一起敌汽同仇,并肩作战的。盂老哥都这样说了,他这个做二弟的哪有异议!何况……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萧秋水――成功得不让人嫉妒。有些人微有些造就,即叫人看不顺眼,孔别离是性情中人,所以才千里迢迢来替浣花剑派助拳。他对萧秋水没有这种感觉。

“你应当力战。况今之天下大乱,金兵入侵,民不聊生,在这种情形下,先稳定武林,再率忠贞之士,恢复中原,才是丈夫之志,男儿本色。做个英雄好汉,就要做得像岳爷爷一样,把握时机,带领一班结义兄弟和军队,把金兵歼灭,重振汉威,光复中原!”

萧秋水听得双眉一扬,好像旭臼深埋黛郁青山的洞体间,忽然一跃,就跳上云层来,发出灿人的霞彩。

金兵侵宋,惨无人道。建炎四年,岳飞移军屯宜兴,以二千兵将破金,获其屯重而还,宜兴民众,绘制岳飞之画相,晨夕瞻仰,皆云:“父母生我易也,公之保我难也!”同年于常州连胜金兵四阵,追杀至镇江之东,并再与金兵遭遇于清水亭,杀得横尸十五里,斩金兵千户一百七十五级,与韩世忠大败金兵于黄天荡,韩姜梁红玉击鼓助威、威震八方!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同年五月,岳飞于牛头山鏖兵再战,恢复建康,斩获秀发及垂耳环者三千人,僵尸十余里,收降卒二千人,万户。千户二十余人,战马三百匹,销仗旗鼓千万计,民众欢声雷动,夹道相迎!同月部将叛变,暗杀不遂,并于同年十月,解围承州,救缓通、泰二州,斩做将傅庆,并焚袍烧币!同年十二月,岳移兵屯江阴,金兵望岳军兴叹,不敢渡江!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绍兴元年春,岳飞大败李成于西山壤子庄。二年三月岳飞三十岁,迁神武副军都统制,屯兵洪州,兵隶李四节制,同年受调命以本职权知漳州、兼权州,湖东路安抚都总管。同年四月、以八千人大破曹成十余万之众,收男将杨再兴,同年平马友支党于筠川,并年败刘志余党于广济,又年亡将李宗亮于筠州。三年,擒贼首罗诚,并奏请朝廷不屠虔州百姓,同年七月,御赐“精忠岳飞”,岳坚拒高官厚禄,并击毁李成十万之众,惭复襄阳,日后襄阳为北窥重地,全仗岳功。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绍兴四年,岳飞以五万军队,击毁伪兵李成之三十万大军、并力辞朝廷所封之节度使,五年,平巨盗杨么,并以贼攻贼,并破二安,平洞庭之后,岳云居功甚勉,岳飞因其为己子,又不极其功。

并带疾措置军马还屯鄂州。并命杨再兴斩伪宣赞,收复长水县,中原为之震动。岳飞怀目疾,仍孤军深入,抵河南蔡州,朝迁恐伪齐重兵来攻,诏命岳还。朝廷听秦桧议和;岳飞只好自罢兵权,后十年因调命还襄阳,再上章请追讨伪齐,可惜朝廷昧于和仪,始不允其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澄清中原、收复河山的岳武穆,力图中兴,上表:“金人重兵聚于东京;屡经败砌,锐气大丧,内外震骇。闻之谋者,金人欲尽弃其轻重,疾走渡河。况今豪杰风尚,士卒用命,天时人事,强弱己见……”精忠无二的岳飞,萧秋水是心向往之,而且无时不为其可歌可泣的江山征战。寸士恢复,而壮怀激烈,血脉迸张。

萧秋水是这样想的,但在香烟袅袅的另一边,如深云蔽日般映得刘友的脸阴沉不定,她近日来经流言纷纷,以及华山险死还生的劫难,想法可不一样。

――我有没有必要,跟萧大哥一齐闯下去?

刘友心中一直反复着这个问题。

眼看“战友“们个接一个地身亡,或者变节,甚至退隐,刘友心中,很不是滋味。

“两广十虎”中,罗海牛叛变,劳九在死,杀仔为自己人所杀,阿水战死于华山,吴财也几乎成了废人……这在刘友的心中产生了很大的阴影。

――这样没有依靠,究竟是在“闯荡”,还是在“闯祸”?

――这样做,有没有前途?

――我,有没有必要,跟随着“闯”下去。

她心里这样想着。什么“义”呀。“忠呀”、“大志气”呀、都好像砂帛磨在木块上,她心灵棱角毕露的铭刻,早已磨得很钝,磨钝得很平很滑了。

而已还萌生了二心。

她从前没有想过的,而今她想了,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找萧秋水水,去充当“神州结义”之盟主?

――她因为想到了这点,心怀抨地跳着……

“莫非……”她虽浪迹江湖,为人疯疯癫癫,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呀。就算是“江湖女子”,也需要慰藉。萧秋水那初露锋芒的锐气,正是她历尽风霜所渴求的……

但这又有什么用!她因为了解了自己这一点,更恨不得唾弃自己。萧秋水心里,就只有唐方。就算唐方不在,萧秋水心里还有那苍山,自有妄行的自云相伴。她算是什么?支持萧秋水永远去做她那一份永无人知的配合?

她不知道一个人这样想的时候,私心已掩盖过一切壮志了。这之间没有对错,而人生也不必要只去做对的事。但是刘友的非分之想,使她在“两广十虎”的高情厚义中脱轨而去,好像陨星一般地掉下去、坠下去,再要挣扎上来时,已深不见底了……。

她更不知道在庙里盛繁的烟火中,一人脸色阴晴不定,但带着了然而又冷毒的眼神望着她,好像望着一只野生的猫,终于到他家户前来偷吃一一而他致命的毒药就置在食物里。

所谓“理之所在,义不容辞”,或者“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犹如风过秋叶,是很容易凋落的。掉落时只是惊心地殷红一片,像血洒过一般壮烈,让人想起存在过的一刹那罢了。真正危难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凛凛这理义的原则。说的时候轻易,但真正杀戮,酷刑临身时.是不是还有一诺举泰山的胆志?

而且势为人忽略的是,在酒酣耳热,血脉喷张时,拍案大呼,生死相共,血洒神州,只不过是以喉咙里振动空音所发出的声音罢了,著不畏鬼神,则矢志亦又如何?世人虽知刀剑加身时操守不易,却不知在平时无可作为时,更能令人他去,或生退志,然后又自圆其说。他如若寻着真理,只要他不去自省昔日为何要坚持和抉择原来的初衷,而且更于自欺欺人为大彻大悟时,他便如脱丝缰的马车,马自放辔奔去,车则停于人多的大草原上,再竭尽往另一无尽无涯的方向驰去。

一一谁先到呢?

这答案又有谁知道?

――会不会在其他落日长圆的草原上,怀念当时怒马悲歌的日子?

那就是一个饶有兴味的问题了。

一个人原本是很坚持某事某物的,突然在别人都放弃的时候,他也会放弃――这时候,很多路向和很多诱惑,像童话里的通往魔堡的所在一样,骤现在他眼前。

梁斗、孔别离、孟相逢等人就是了解萧秋水除了极热切的人世胸怀外,还有极强烈的出世志愿。

――可是这个时代,与其多一位出世的隐者,倒不如增一位人世的勇者。

他们就本着这种心意相劝。这对萧秋水来说,影响是深远的。

翌日经始皇陵一带,众人虽行色匆匆,仍不胜稀嘘。

始皇陵在临潼之乐,即葬始皇之处。始皇登位的时候,即穿治俪山,统并天下后,征集民夫约八十万人,穿三泉下铜而置棺禅,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徒藏而满,并命工匠作机弩矢,有所穿陵者辄然射杀,并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这是秦始皇自己精心设计的“自掘坟墓”,于骊;戎之山,斩山凿石,周回三十余里。

孟相逢至此,不禁浩叹道:“……可惜这暴君苦心建造的‘死所’,却被那楚霸王入关,直闯入陵,以三十万人运墓中之物,逾三十日不能穷尽……可笑啊可笑。”

孔别离也叹道:“后来也不知怎地,机括失灵,关东盗贼销掉取铜后,又遭牧人入内寻失羊时纵火焚之,火延九十日不能灭……

始皇若有灵,也着实可悲也。”

梁斗道:“还不止呢,黄巢也曾在此作过一次浩劫……只怕日后,这始皇帝苦心经建的墓陵,代代劫火,还会不安宁呢。”

大家都默然。

历史的遗迹,确令人浩叹。但今日天下大局,金贼入侵,朝廷靡废,更令人恋口。江湖局势,追消魔长,更令人扼腕深叹…就在这时,夕阳残照,孤家荒陵,有一个奇异的。忿怒的声音,叫了一声:“萧,秋,水!”

一个人若把对方的名字,如此分开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自牙缝里嘶声之叫唤,如果不是极亲呢得跟对方开玩笑,就是仇恨己极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忿唤。

萧秋水应了一声,其他入迷而站住。不知怎地,这些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肤发间同时炸起一阵颤栗。好像一柄杀过一万一千一百个人的寒剑剑尖正指着你的咽喉时皮肤所冒起来的鸡皮疙瘩一般自然。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出。

快不能形容这一剑。

这一剑快而厉。

但厉也不能形容这一剑。

快不够轻灵。厉不够肃杀。

残霞满天,飞燕投林。

一一这剑如同轻燕!

这剑本已无暇沾,但在这一刹那,受狙袭的萧秋水,突然看出它的暇疵来。

他的少林“参合指”就轻轻一凿,“啪”地敲在如雪的剑背上,那剑就静了,残霞乱舞,飞燕掠林,也只被剪辑成一幅不动的画图。一切都静了下来。

那人落下,虽仍身轻如燕,但已因愤怒与惊惧,使得他手臂僵硬,收不回去。

他怒叱:“你……怎么看出我剑的破绽?”

同时间,饱历江湖的梁斗,孔别离,孟相逢同时失声呼叫。

“于山人!”

于山人――名剑容,目空一切,不愿与“武林七大名剑”共齐的天山派老掌门人。

――也就是“柳叶剑”娄小叶的师父。

这一恍惚间,大家都对这老剑客狙击的事了然于胸。

――敢情是为了爱徒娄小叶的死……

天山剑派干山人素有侠名,今日竟对一个后生小辈施暗袭,可能是因为明知以个人之力,无法在梁斗、盂相逢、孔别离、林公子,邓玉平、唐肥诸高手维护下搏杀萧秋水,只得出此下策,以期一击得手,及时身退,谁料……

――可是萧秋水怎识得破我这一剑!

这是于山人此时老迈但依然豪壮的心中最忿然的一件事!

萧秋水依然以双指捏住剑身,犹如以双筷夹住一棵葱一样轻便!

“这,这是宝剑‘如雪’?”

于山人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萧秋水笑了。笑意十分真诚。

“好剑!”

于山人又用鼻子哼了一下,这是重重的一下――我的剑当然是好剑,这还用的着你说!可是他无论怎么发力,手中剑还是不能从萧秋水指间抽口来。为了不使他自己在众人面前继续出丑,而萧秋水又似无恶意,于山人就暂时僵持在那里。

萧秋水又饶有兴味的问:“刚才前辈所施的剑法,可是‘落燕斩’?”

于山人没好气地瞪了他年轻的脸孔一眼――算你小子好眼光!

“嗯。”

萧秋水又笑了,笑容更愉快。

“好剑法!”

干山人再也憋不住了,大声吼道:“要真是好剑法,那又为何一出手就给你抓住了破绽:你是怎么看出我剑招中破绽的?”

这句话其实场中人人都想问。现在残阳已灭,但适才残霞乱飞中的那一斩,如果是斩向自己……自己是不是也抵挡得住呢?

这真是疑问。萧秋水却真挚地道:“你的剑没有破绽。”

――虽然是对敌,但连于山人也从萧秋水诚意的眼中,看出对方并不是讽嘲,更不是怜悯的安慰,他忍不住问。

“那你因何一出手就制住了剑招?”

萧秋水轻轻地放开了手指,敬虔地道:“落燕斩”没有破绽,那是天下绝好的剑招!破绽在人,不是在剑招……”

于山人一听,勃然大怒,“你……你……”

萧秋水却只淡淡地接说下去:“于老前辈本就不该暗算我的。‘落燕斩’本就是舍身斩敌的刚劲杀着,于老前辈本身光明正大,才能使得出如此刚烈杀法。”萧秋水笑了一笑又道:“……前辈为人,与暗袭很不相衬.所以出剑时气反而馁了。

没有飞燕之清远,则如鸦雀,所以给我双指夹住……”

于山人听得心如许酣畅,但又如暮鼓晨钟,冷汗涔涔渗下,忍不住问道:“若……若我刚才之一击,并无气势上的弱点呢?”

萧秋水即道:“则无破绽。”

于山人沉吟又忽开豁:“如果无破绽,则要从正面搏杀,是否?”

萧秋水即答:“是。”

子山人想了一会,忽然向天长笑三声,大声道:“我若正面攻你,则又如何胜你?若从旁偷袭,则先势顿弱……原来天下无十全十美的剑法,纵有,也非我所能创。罢了,罢了……”

说“罢了”时,即返身行去,连剑也不要,随手塞到萧秋水手中,扬长而去,也不理众人叫唤。这一生痴于剑的老人,竟在这一击的败着中,悟了剑意,反而弃剑不用,退隐田园,寄情山水去j。

以萧秋水的年龄德望,居然在一招之间,三言两语之后,点化下一位成名的老剑客,使其顿悟而去,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一直定到了“鸿门堡”,大家还有着这心情上的愉悦。

“鸿门”是秦未名地,刘邦与项羽起兵时相约,先入关者为王,而刘邦为先入关者,屯军坝上;项羽即在鸿门按范增计,邀约刘邦赴会,并拟于席间诛杀刘邦。幸张良妙计,并得项伯掩护,宴中并引樊哙从间道还,刘邦方能逃得一死。有汉天下,这是重要的一个契机,否则,历史则要改写矣!

一行十三人,接近鸿门。

这时月影昏暗沉间,氛围很是闷寂,梁斗忽道:“孔、”盂两位仁兄,对占卜很有研究,可否为今夜卜一卦?”

众人都十分好奇,称好不已。

盂相逢笑道:“我俩自幼闯荡江湖,心意相通,武林风波险恶,所以学会卜卦,自占一番,只是闹时无聊!骗人玩意而已……”说着便待推辞,但拗不过众人殷切坚持,孔别离笑道:“好吧。既今晚各位兴头如此之大,咱兄弟亦不忍扫诸位雅兴……我们就来卜一个‘刀剑之卦’吧。”

梁斗抚掌笑道:“孔、孟著名的‘刀剑之卦’,世所著名,今于鸿门,乃得一见,实是平生一愿也……”

邓玉平也动容道:“刀剑卦”是失传已久的占卜之术,必须要两个心意相通,并精谙相术的高人异士,才能进行……今能得目睹,确为一大快事。”

孔别离笑着补充道:“不止是相术,而是相刀剑之术。”

盂相逢也笑道:“相人易,相物难也,并于相物以知人所凶吉。

更为难上难……”

林公子接道:“那请两位为这难上难卜一卦吧……”

而铁星月和邱南顾,早已等得迫不及待,紧张万分地喃喃自语:“别吵,别吵,就要占卜了。”

“有谁吵了?是你自己少开尊口!”

“我又不是酒樽,为什么叫我‘樽口’?”

“别吵!别吵!”

“如此径自鼓噪着,直被萧秋水瞪了一眼,两人素来对“大哥”又敬又畏,便不敢多作聆噪了。

只见月色下,孟相逢,孔别离敛容整色,调理衣襟,肃然盘足坐下,闭目冥思,义一会,不约而同,解下刀剑,置于膝前。

这叶刀剑虽都未出鞘,但凌厉的杀气已超越鞘套,侵入了天地月色之中。

孟相逢、孔别离脸上眉肌抽搐着,也似为这超乎寻常的煞气而不安着,孟相逢、孔别离乍翻眼,目光暴长,两人闪电般,一抄兵器,拔出刀剑!

这刹那间刀剑交击,光摇芒射。刀童交击之星花,刀剑相映之彩灿,刀剑反照月华之光芒,甚至刀剑拔出之啸吟,刀剑破空之劲风,刀剑互撞之清音,在这瞬间,孟相逢全神去看,孔别离凝神去聆。

众人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张大了瞳孔,凝视此变,连大气也不敢稍喘一下。

待灿亮的火花熄灭,龙吟般的兵刃之声隐咨后……大地又回复丁宁谧,刀剑各已还鞘,孔别离,孟相逢静静地,静静静静地弥在月华之中。

孟相逢又闭上了眼睛,但声音却仍逗留在适才刹那间时空里,遥远而疲备。

“杀那间的星花……如同剑客决斗于生死之一瞥……那星火自极红转蓝,再归黄色淡化……今天将见血光!”

孔别离倾听着,然后很仔细。很仔细地补充道:“不止如此。

这刀剑出鞘前声带嘶哑……今夜必有杀伐。”

孟相逢沉涸于仿佛另一深邃空漠的幽冥之中,声音悠悠传来:“刀剑出鞘之时,映照月华,但光后透射时,恰有一线乌云掩过,是宝刀不甘蒙垢卦。”

孔别离半开他那无神。心意具不在的眼睛,缓缓接道:“刀剑交击时,成杀伐声,今夜将有人头落地,忌火,畏毒,系凶卦。”

“刀剑互相映照时,具发出血光,但精光明利,血灾过后,依然坦荡……”

“刀剑破空时所划出之尖啸,有危机四伏、四面楚歌的意向……而此处正是鸿门!恐怕,恐怕敌人已经来了。”

“不错。我们已经来了。”

这声音响起自附近的四方竹林中。

就在这时,乌云盖月,漆黑不见五指。也在同时,无数如密雨般的风声,打在刚才众人占卜所在之处。

古人有所谓”剑相”。“刀相”,来鉴别决战的胜负,判断兵刃的好坏,揣测前程之凶吉。

而…限不相逢,别离良剑”孟相逢和“天涯分手,相见宝刀”孔别离,今日在此地占卦,卦方成形,血光大现,而杀伐也立时兑现。

――狙杀的人是谁?

――那暴雨般的一蓬毒钉,他们是否避得开去?

乌云盖月,一下子猝然地全黯了下来。

暗器在黑暗中,“嗤嗤”,有声,至少响了足足半顷刻,才骤然齐止。

暗器打在地上,还是人的身上?

谁也不知道。

这时大地昏沉沉的,连一丝声响也没有。

静寂继续。

人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死了?还是逃了?

间寂反而变成了令人最是不安的声音。

这死寂维持着,一直到那乌云过去,月华又重新洒放于大地上。

那时才看到大地、花树丛中。那特殊的景物。

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