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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我太好看了,不给他看(2 / 2)


“是,”陈七又饮下一口蜜水,眼睛亮亮:“有您这样的爷爷,小麦妹妹自然是得天独厚,要读书要学针线都好,将来强爷胜祖振兴家业,未必就比不上人家的男孩子!”

四太爷十几杯酒下肚,老脸红得像涂了一层铁锈,声音也高了起来:“那当然!我这个孙女,心灵手巧!将来谁娶了她,那才叫有福了!这桃花酿你刚才尝过了没有?这是我孙女酿的!这些年要不是为了在家里陪我,她去镇上开家酒坊也能过得比旁人都强!”

“啊,原来小麦妹妹还会酿酒,那可真是聪慧绝伦,神仙一般的人物了!”陈七抚掌赞道。

四太爷放下酒杯,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阵,又摇头,叹气:“什么神仙一般的人物,生在这山里也都耽误了!这孩子我是当明珠宝玉一般爱惜着,总想为她寻一个出众的夫婿,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她渐渐大了,我又不知还剩多少日子,唉,将来……”

“爷爷放心,”陈七也放下了手里的蜜水,神色郑重:“小麦妹妹这般出众,将来一定会寻到如意姻缘的。月老爷爷在天上都看着呐!”

这一次四太爷没有很快接话。他重新拿起酒杯斟满,仰头喝下,许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陈公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麦姐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实在是本本分分的一个姑娘,没得挑!你就算把她带到城里去,她也不会给你丢人!”

“当然当然!”陈七立刻点头,“金凤凰迟早要飞出山窝的,外头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她呐!”

四太爷手中酒杯啪地敲在了桌上。

陈七一眨眼,双瞳立刻水汪汪,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爷爷怎么了?生气了吗?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四太爷一时为之气滞,停顿许久才摇摇头:“没生气。陈少爷,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替我把麦姐儿带出去。不拘是做偏房还是做侍女,都可算是她的造化。”

“这算什么造化!”陈七大惊,拍桌,脸色通红:“小麦妹妹是神仙一般的人啊!谁敢收她做偏房?谁敢用她做侍女!不是我说大话,我的小麦妹妹就算进宫当娘娘,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越说越激动,竟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挥手跺脚:“……谁敢轻慢我小麦妹妹,我陈七第一个跟他急!”

话说完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出去撞到桌上,满桌子杯盘瞬间叮叮当当狼藉一片。

这是醉了。

旁边陪坐的几个人忙上前来扶,不免暗暗埋怨年轻人酒量浅,只喝两三杯就醉了。

四太爷坐着没动,面色沉沉。

直等孩子们苦着脸把桌子收拾好,他才伸手取过拐杖,慢慢地站了起来:“麦姐儿呢?”

他的小儿媳妇李三娘忙道:“在外头带着娃娃们采桂花呢!”

“这时候了还采什么桂花!”四太爷手中拐杖重重一敲,“陈公子的住处安排好了没有?被褥、枕头、火盆、熏香、痰盂、夜壶……都备齐了没有?”

李三娘红了脸,低声:“被褥已经安置好了,旁的零碎东西我叫了鱼哥儿去安排,这会儿只怕还在收拾……”

“糊涂!”四太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摆手示意几个孙子搀扶陈七出去,然后才黑着脸,压低声音:“让鱼哥儿去做什么?喊他回来!换麦姐儿去!”

“这怎么……”李三娘大吃一惊,随即醒过神,忙将质疑的话咽回去,脸却白了。

这件事,真的,合适吗?

但不管她认为合适还是不合适,老人家决定的事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所以陈七捂着胸口撒着酒疯踉踉跄跄被人拖进客房的时候,丁小麦就已经捧着香炉在焚香了。

但香炉这种东西原本就不是山里常用的,再加上天气湿冷香料受潮,她哆哆嗦嗦鼓捣了好一阵子,始终没能把那几支据说很名贵的熏香点燃。

眼看护送陈七回来的几个堂兄都出去了,丁小麦忍不住用眼角瞟向门口,两只手抖得更厉害了。

最后出去的二堂兄果真哐啷一声关上了门。丁小麦腾地跳了起来,抬脚就要向外跑。

却还是迟了一步。

门外哗啦啦一阵响,那是房门从外面被关上了,还上了锁。丁小麦拉住门闩用力摇晃了几下,沉重的木门纹丝不动。

小姑娘愣在原地,盯着门闩怔怔地看了一阵,眼圈蓦地就红了。

但她很快又醒过神来,忙转身奔向窗口……却又慢了一步。

这屋子仅有一扇窗户是能打开的,上面原本糊了从镇上买来的很透亮的明纸,此刻看过去却只有漆黑一片。

窗户被人从外面封上了。泥砖一层一层摞上去,封得像墙面一样结实。

丁小麦只觉一股凉意从头顶浇下来,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额头上却涔涔地流下了冷汗。

她呆呆地在窗前站着,良久良久,终于又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一步一步挪回桌旁,重新捡起了火石,开始焚香。

香料仍然潮湿,她却忽然不急了。一下一下,火刀擦过火石,细小的火花迸溅,嚓!嚓!嚓!

时间就在这些细碎的声音中一点点溜走,不知过了多久,那点火光终于没有再熄灭,一缕细细的白烟从熏香上面缓缓升起。

丁小麦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

然后就听见笑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是吱呀一声床响,再后面是脚步声响……

她惊恐地转过身,脸上笑容未及敛去便已僵住,早已干透的冷汗唰地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你、你别……你怎么、怎么醒了?”她双手向后撑着桌子,瑟瑟发抖,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

陈七一直走到她面前,站定,弯腰,看着她:“你在怕什么?”

“我不怕!”丁小麦慌忙摇头,“我只是、只是怕你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爷爷,你一定也讨厌我……”

嗯?

陈七收回目光,直起了腰。

丁小麦立刻长舒一口气,也坐直了,低头嗫嚅:“我爷爷从来没有白白做的事。他邀你来家里住、又款待你,一定想要很大的好处。你要是脸皮薄些,就会被他敲竹杠……”

陈七哈哈地笑了。

丁小麦愕然地住了口,仰头看着他。

陈七摇摇头没有再问什么,只随手指了指桌旁的两张椅子:“我要养伤不能把床让给你,你今晚就睡那儿吧。”

丁小麦忙不迭地点头。生怕陈七怀疑她有坏心似的,立刻就跳起来将两张椅子搬到一起,靠了上去。

陈七反而不着急回去睡,在桌旁站了一会儿,又坐下来看着香炉里的那一缕烟,问:“明天,你打算怎么办?”

丁小麦原本就瞪大了眼睛睡不着,听见这话又坐了起来。

怎么办?没法办。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她爷爷打的是什么主意。

此时此刻她甚至仿佛能听到一阵阵尖叫和喧哗,那是她的父亲在怒吼、母亲在哭闹、爷爷吹着胡子敲着拐杖在为她“主持公道”……

可是她大概一辈子都得不到她想要的公道了。

她该怎么办?天亮之前吊死在这间屋子里?还是天亮之后撞死在西大门口的影壁上?

……

陈七在桌旁稳稳地坐着,盯着小姑娘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心满意足,打着哈欠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