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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陈七那个混蛋(2 / 2)


“但是,”佳佳向外看了一眼,立刻又跳了起来:“……外面又来人了!”

“四太爷啊,”丁了了站起身,迎向来人:“您老怎么亲自来了?”

四太爷带着四五个人,黑压压一群走过来堵住了门口,威严沉沉:“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能不亲自来问问你——丁了了,我的孙女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陈七带她去金陵了啊!”丁了了眉头微皱,像听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怎么,她自己没有跟你们说吗?”

四太爷脸色一沉,丁玉柱已从后面窜出来,怒吼:“你胡说八道!先前你根本不是这么说……”

“先前我什么也没说。”丁了了冷冷地道。

看着丁玉柱气得通红的脸,她半点儿也没好气:“我家的事,为什么要跟你说?你只是丁小麦的侄子,又不是我的侄子!她自己不向你解释的事,你来质问我?”

丁玉柱气得咬牙:“这怎么又成了你家的事……”

四太爷清咳一声把他唤了回去,自己拈须问道:“你是说,陈七带着小麦走了?回金陵了?”

“当然啊。”丁了了回身坐下,依旧皱着眉:“不然他们还能去哪儿?进山打猎吗?”

四太爷冷哼一声,拐杖点地:“你休想用这种鬼话糊弄我!我的孙女我知道,她断不会一声不吭跟人去那么远的地方,除非是陈七诱拐她!”

“太爷,您这话可就更不对了!”丁了了烦躁地敲着凳子,“这怎么能算‘诱拐’?您不是已经明公正道地把小麦姑婆送给了我丈夫作妾吗?这件事可是全村父老都知道的!如今我丈夫要带着他的妾启程回家,你们来找我算的是哪门子账呢?”

四太爷站在门口环视屋内,气得胡须乱颤:“你少给我巧言狡辩……就算是妾室进门也该有进门的规矩,断不可能连声招呼也不跟娘家打……”

“怎么不能?”丁了了毫不客气出言打断,“妾室跟妾室不一样,娘家跟娘家也不一样,各有各的规矩!太爷难道不知妾室也分贵妾、良妾、贱妾?本来以小麦姑婆的身份怎么说也该是个良妾,可是谁叫你们那么急不可耐呢?媒人也不请、庚帖也不递,一声不吭就把人给送到了我丈夫的屋里……那就没办法了,来路不明只能算贱妾,贱妾就是奴婢,奴婢的娘家……那是什么东西?主子要回家还是要远行,也有你们过问的份?”

她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四太爷已气得差点没死过去。

牙尖嘴利,牙尖嘴利!这小傻子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副这么伶俐的口齿?

什么贵妾贱妾……这是真把小麦当妾侍了?

四太爷手中拐杖笃笃笃在地上不知敲了多少下,心里也是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翻滚变换,竟迟迟想不出该如何发难。

其实凭着陈七的身份,小麦给他作妾已经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但现在的问题是陈家至今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娘家人心里实在没有底啊!

总不能白送一个孙女,到最后竹篮打水什么都捞不到……

四太爷反复想了很久,又看丁了了:“你说陈七带着小麦走了,是正正经经带她回家去?山阳镇到金陵路途遥远,谁知他会不会路上把人丢下!”

“那我就不知道了。”丁了了半闭着眼睛一副无赖相,“若真是半路把人丢下了,那就是他陈七狼心狗肺。四太爷您自己主动把孙女送给了一个狼心狗肺的混蛋,那是您自己眼瞎,又能怨谁呢?”

“那你呢?”四太爷忽然冷声问。

“我?”丁了了顿了一顿,随后又笑了:“我当然也瞎。”

我不但瞎,还傻。我都傻了十几年了,太爷您不是早就知道吗?

四太爷摇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陈七为什么没有带你走?”

“当然是因为我的伤还没好。”丁了了半点儿犹豫也没有,“带着这么重的伤赶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要落下终身的残疾,我丈夫怎么肯让我冒那么大的风险!”

这话竟被她说得破有道理……四太爷在犹豫。

丁了了懒懒地靠着椅背,又补充道:“陈七自己的伤也没好全,本来也不愿走的,无奈金陵城里杂事实在太多,耽搁不得。小麦姑婆温柔细心,跟在他身边陪伴照料再好不过。——这不也正是太爷您把小麦姑婆送过来的初衷吗?”

这样说倒也没有错。四太爷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丁玉柱在旁边怒道:“你这贼丫头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太爷,不要信她……”

“不信我,难道信你吗?”丁了了啪地站起来,大声冷笑:“你自己想想你做对过什么事、想对过什么事?你希望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我和陈七合谋把你小姑姑给卖了?然后呢?陈七丢下我不管,自己拿着卖你小姑姑的钱跑了?”

那当然不是。

这件事说来说去,真相毫无疑问就是陈七带着丁小麦走了。他们一家人原本气愤的原因在于对方的“不告而别”,此番其实是来出气,不是来寻求真相的。

如今出气没出成,反惹了一肚子的气……却也只得罢了。

“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四太爷扶着拐杖威严地道,“我也希望你改改你那副牙尖嘴利出口伤人的脾气。丁了了,如今事实已经是这样,不管你怎么吃醋怎么不甘,咱们都已经算是一家人。”

“没错,一家人!”丁了了仰头向他露出笑脸:“所以四太爷——或许我也可以跟着小麦叫你一声‘爷爷’——总之咱们一同住在这穷乡僻壤,原该互相扶持照顾才是。如今我一介茕茕孤女生计艰难……在我丈夫回来之前,我和我弟弟的生计,就多劳您费心了!”

“当然,”四太爷双手扶着拐杖,十足威严:“就算不为陈七,你也是我的晚辈,我照料你,那是分内应当的。”

……

“阿姐,四太爷真的会照顾咱们吗?看在姐夫……陈七的份上?”佳佳伏在丁了了的腿上,问得小心翼翼。

丁了了看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嗤笑:“当然。陈七不在,咱们又没了旁的亲人,四太爷就是咱们最‘亲’的人了,他当然要‘尽心尽力’照顾咱们。”

“真的吗?”佳佳仰头看着她,惊讶。

丁了了眯起眼睛笑了。

自然是真的,千真万真。就像陈七说过要在临溪村住一辈子、放牛耕田当女婿一样真。

也就像她自己口口声声称陈七为“我丈夫”、情意绵绵地盼着他功成名就回来接她、陪伴她照料她一生一世的时候那么真。

多好啊,真心才能换真心呐!

丁了了向天呼出一口气,再起身时顺手就把佳佳给提了起来:“上次让你从宁神医那儿讨来的几个瓶子,你放在哪儿了?”

“啊?!”佳佳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一时愣住了。

丁了了却已快步走到灶前掀开了锅盖,吸着气将热腾腾的蓖帘端了出来:“别愣着呀来接一把……快点吃完了陪我出去走走,趁着北风还没下来,这一两个月咱们要进山挖些药材,否则等到明年开春什么都来不及!”

佳佳在一旁愣着,眼看着她一个人把蓖帘摆放到桌上、又飞快地盛出了两碗饭、摆好筷子在桌旁坐下……仍然没回过神来。

“阿姐,”他愣愣地问,“咱们进山挖药……做什么用啊?快过冬了,应该是屯粮食、收干柴才对吧?”

“粮食和柴草现在还有一点,”丁了了道,“先前二叔送来的和小麦姑婆带来的都还有一些,大约能支撑到开春。咱们现下要做的是收集炮制药材,将来……”

“将来做什么用?”佳佳看着她追问。

丁了了放下筷子,怔怔地看着饭碗,良久才道:“……有用。”

“阿姐!”佳佳抬手抹了抹眼角,又哭了:“没有用了啊!陈七已经走了,用不着了!阿姐,你要难过你就哭一哭,你别做傻事啊……我看你现在又糊里糊涂的,我害怕!”

丁了了看着他,哭笑不得:“谁说我要做傻事,谁说我难过了?我采药制药就一定是为了他吗?”

佳佳慌忙摇头,眼泪擦了一把又一把,就是说不出话。

傻阿姐,还嘴硬!你又不会给别人治病,采药不是为了陈七还能是为了谁?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

那个陈七,他怎么那么混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