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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与她无关的地方(1 / 2)

101.与她无关的地方

丁小麦失魂落魄地回到营中,已经寻不到陈七和丁了了的影子。

伤兵们依旧忙忙碌碌,她和心儿两个人行走在帐篷之间,只觉得格格不入。又因心里装着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找陈七谈一谈。

“他们去哪儿了?”她向那个叫樊林的士兵追问。

樊林恭敬地后退了一步,垂首道:“同少夫人一起去了月亮河。”

丁小麦的脸色就更白了几分。

月亮河,她在来的路上听人提起过的。

据说那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有着很美很美的传说……关于爱情,关于坚贞,生死不渝什么的。

那是与她无关的地方。

“小姐,不如咱们也去……”心儿在旁试探着劝。

去哪儿?去做什么?去自取其辱吗?

丁小麦还不至于那么没脸没皮。

她默默地束起衣袖,抬起头,道:“我们留在营中帮忙。”

“可是……”心儿大急。

还帮什么忙?被人嫌弃得还不够吗?你想帮忙,但是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先前是咱们的方法不对,”丁小麦神色平淡,“咱们作为客人太过着急融入,让主人家觉得受到冒犯了。”

心儿听不懂这个。

丁小麦也没有过多解释,径直走到一片山坡下,开始搬石头。

“小姐,你疯啦?!”心儿大惊。

丁小麦抬头向她笑了笑,指指旁边的小路:“你看,这里应该是前两天下过雨,积了许多水,大家都不能从这里走了。咱们搬两块石头垫上,可以省得那些伤兵再绕路。”

“可是,好脏啊……”心儿缩着手迟疑不前。直到丁小麦一个人把那块挺大的扁圆石头抱了起来,她才不太情愿地赶过去搭了把手。

两个人摇摇晃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石头放到一个水坑里,心儿立刻直起腰找帕子擦手。

丁小麦便看着她说道:“咱们不能急于求成。先让他们习惯了咱们的存在,然后他们就会把咱们当成自己人。你注意到了没有,了了和那几个婢女太监都不是一心的,但他们完全可以相处得很好,因为他们做的是同一件事。”

在做同一件事,那就跟一般的相识不一样。在这个前提下,只要没有很大的冲突,就都是自己人。

同一支队伍里的将士称为“同袍”,生死与共,就是这个缘故。

心儿想了半天,觉得她说得似有道理。

但是,太辛苦了啊!

“小姐,咱们可不可以找一件轻松的事情做?比如……”

“比如”了半天,却又想不出有什么差事是轻松的。军中的男人们太习惯照顾自己了,她们就算想帮忙,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帮之处。

你看,就连治伤治病,他们都已经学会自己做了。

心儿扯了扯丁小麦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两个士兵给她看:“那个人是不是疯了,自己的胳膊还吊着呢,他怎么还给旁人拆绷带!”

丁小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忽然恍悟:“原来这样……难怪了了说军中不缺大夫了!”

“她就让这些伤兵互相治伤?”心儿惊跳,“她是不是疯了!”

丁小麦苦笑:“只怕她没有疯,反而做得很对。——你看那些人,他们一点怨言都没有,很显然都是信服她的。”

“真是疯了!”心儿连连摇头,“当兵的都是疯子!那个女人更是疯子!陈七公子是疯了才会看上她!”

“别说了,”丁小麦叹了口气,“先做咱们的事吧。”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先融入他们,然后才能知道他们是不是疯子。

心儿百般不情愿,但还是顺从地帮着她接连搬了几块石头,把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勉勉强强地垫了起来。

这些努力也的确没有白费。还差两块石头的时候有士兵注意到了她们,立刻赶过来帮忙。丁小麦抬头道谢,顺势就搭上了话。

“小哥,我看你肩上的伤也不算轻,是军医帮你包扎的吗?”她问。

这几乎可以说是一句废话,但士兵向她憨厚地一笑,摇了摇头:“军医哪儿忙得过来!俺这个是三梁子给俺包的!不止是包扎呐,他还跟陈少夫人学的针线,一针一针给俺缝起来的,对得严丝合缝,一根筋都没搭错!”

一边说着竟然还想解开衣裳给丁小麦看他的伤口,显然是对他那个叫三梁子的兄弟的手艺十分满意。

但丁小麦和心儿都不太愿意分享他的快乐。主仆两个同时后退几步,神色尴尬。

那个伤兵顿时也跟着尴尬了起来,按着伤口嘿嘿笑道:“不看不看,怪我,差点吓着两位姑娘了——不过陈少夫人就不害怕,这伤兵营里虽说大半都被她教会了,但是遇到伤得最吓人的、军医都说救不了的还是都找她,她大半都能给救得过来!”

“她那么厉害,”心儿冷笑,“她怎么还出去玩呢?她就不怕她出去玩的这当儿有人发急症死了?”

伤兵愣了半天,忽然大怒:“你的嘴那么厉害,你怎么还吃饭呢?你就不怕你吃饭的当儿耽误了放屁,你爹把你当个不打鸣的鸡给炖了?”

心儿立时跳了起来,一句话堵在喉咙里没吐出口,落了地才醒过神,立刻扑上前去就要撕扯:“你这个王八羔子——你才用嘴放屁呢!”

伤兵脚下后退,脊背始终挺直,一双不大的眼睛努力地瞪着,怒冲冲:“不知道谁是王八羔子!被疯狗咬了跑来我们这儿撒野来了!我跟你说,要不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你放头一个屁的时候我就揍你了!”

“你揍啊你揍啊你揍啊!”心儿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向前冲。

伤兵脸色通红拼命后退,眼看就要一脚踩进泥里去,闻声而来的将士们就忍不住了。

一个看上去似是将官模样的伤员跑过来扶住了他,回头看向丁小麦:“姑娘,营中弟兄敬您远来是客,您这样纵仆行凶、欺侮我们年轻的士兵,这就过分了吧?”

“不是,我不是!”丁小麦急得哭了起来,“大哥,我没有恶意的,心儿也没有……她只是心直口快……”

先前的士兵怒声打断:“辱骂陈少夫人算心直口快?那我打死你们也可以叫为民除害!”

辱骂陈少夫人?

在场的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丁小麦更急了,拼命把心儿拽到身后,摇头大哭:“心儿怎会辱骂陈少夫人,我们是陈少夫人的朋友啊!我们跟陈少夫人一样,都是为了帮助将士们渡过难关……”

“这,恐怕不对吧?”将官看着她,神情冷淡:“陈少夫人的确是为了帮我们渡过难关而来。所以她一进伤兵营就不眠不休救治了几个重伤将死的病人,又将一手医术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军医乃至所有的将士。这些日子,我们营中被陈少夫人救下或者间接被陈少夫人救下的性命少说也有几百、仰赖陈少夫人的医术得以愈合了伤口的将士更多达六千余众!你说你跟陈少夫人一样——哪里一样?”

丁小麦张了张嘴,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丁了了她,已经救了那么多人吗?她一人之力……

不对,她不是用一人之力,而是把一人之力变成了百人之力、千人之力。她没有藏私、没有做那个唯一的被人崇敬的神医,所以这伤兵营中人人是神、人人是医,她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难怪先前看见丁了了行走在伤兵营中的时候觉得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