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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私第39节(2 / 2)


  根据地上的灰尘印子,可以判断客厅的沙发被人移动过。犯人将碍事的沙发移开后,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块巨大的白色地毯,而从一旁的酒瓶、杯子判断,对方甚至悠闲地坐在这块地毯上喝了两杯。

  地毯上有些红色的痕迹,乍眼看上去像是血,仔细再看,又似乎是某种颜料残留。

  “你身上有什么感觉吗?”我抬头问向在转角处穿衣服的郑解元,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

  “感觉?没啊,挺正常。”他穿好了鞋子裤子,从转角处走出来,手里拉着拉链,嘴上气愤难平道,“我跟你说,别让我知道是谁这么算计我,不然老子一定弄死他。”

  郑解元热爱泡吧不假,但平时同样十分注重身材管理,没事就会装备齐全的去户外骑车,身上肌肉虽然不到健美先生级别,却也相当有料。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背过身,弯腰去拿地上袋子里的衣服。

  我盯着他的背,缓缓从地上站起。

  “等等……”我制止郑解元,让他最好找面镜子看下自己的背。

  地毯上的红色确实是颜料,纹身颜料。郑解元原本平滑的脊背上,此时被人宛若涂鸦般在小麦色肌肤上纹了五个字母——bitch。b字靠近臀部,之后逐渐往上,h已经快到肋骨,像是盖戳没盖正,鲜红夺目地横在后腰。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郑解元哪里受过这种气,不一会儿浴室里便传出镜子被砸碎的声音,以及他暴怒的粗口。

  又过片刻,他从浴室出来,脸色擦黑地穿上衣服,随后双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

  出了门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竟然下雪了。

  看来今年过年会特别的冷。我仰头望向阴暗的天空,这样想着,不经意间被一片雪花偷袭,吻在了睫毛上。

  眨了眨眼,眨去那点冰凉,再去看郑解元,对方已经走出老远。

  上山用了一个小时,到下山可能郑解元情绪激动,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我们只用了三刻钟就到了山脚下。

  一上车,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涌进许多之前被屏蔽的信息。随手翻了下,有唐必安问我在哪儿的短信,还有许汐询问我订婚宴准备的怎么样的短信。纪晨风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与第二个间隔了半小时,第二个与第三个间隔了一小时。非常不巧,期间我都在山上,收不到讯号。

  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应该又是找不到我,才会一直给我打电话吧。

  虽然原本的初衷就是将他培养成什么都要依赖我的寄生物,但偶尔在我需要做自己事情的时候,识相地不打扰才是宠物应该做的啊。和周及雨认识这么久,连这一点精髓都没学会吗?

  况且,就算我现在能腾出手,郑解元就在边上,表情还这么恐怖,怎么可能旁若无人地和他通话?

  不差这几个小时。想着对方有急事会再打过来,发动引擎,我载着郑解元回了市里。

  将郑解元送回家,已经要下午五点多。空下来后,一个个给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回了电话。

  唐必安只是例行询问我的方位,并无大事。许汐约我吃晚餐,说要负责订婚宴那天我的穿着,让我不要给她省钱。其实已经很累了,可她毕竟是我的长辈,试着推辞,发现推不掉后,我也就答应下来。

  最后是给纪晨风回去电话。第一个他没有接,我隔了五分钟又打了第二个,这次他接起来了。

  “桑念……”他的声音很低,周围没什么声音,似乎是在一个颇为安静的环境。

  “抱歉,先前在开会,没拿手机。”发动车辆,根据导航前往与许汐约好的餐厅,我一边开车一边用车载蓝牙与纪晨风通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纪晨风犹疑着,过了片刻,道,“没事,已经没事了。”

  我没有接着追问,正想再说两句就挂断,他忽然向我请假,说接下去的一周可能都没法儿去我那里。

  “医生说我母亲需要再做一些身体检查,抱歉,一请就请这么久……”

  还真是瞌睡了就递枕头,老天这次总算没扯我后腿。一周的话,正好跟订婚宴重叠,等他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也不用成天担心被他发现端倪。

  “阿姨的身体最重要,你好好照顾她吧,我这边不用担心。毕竟当初雇你的时候就说好了,你可以随时请假的。”我大方地多给了他几天假,凑足十天,让他不用急着回来上班,“小雪和橘子我会好好照顾的,你放心吧。”

  白色猫叫小雪,橘色的猫叫橘子,但就跟“小草”一样,是心情好时才会呼唤的大名,平时的话,只会在心里叫它们“猫”。

  纪晨风闻言,似乎是笑了笑:“谢谢你,桑念。”

  听到对面纪晨风郑重其事地道谢,我心中一动,脑海里忽然闪过周及雨的话。如果我从未帮助过纪晨风,如果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如果……我不是我,他还会喜欢我吗?

  嘴唇嗫嚅着,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早就知道答案。

  “客气什么。”

  如果我不再是我,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不要说纪晨风,友情、亲情、事业,我恐怕一个都留不住。

  所以我只能是我,我只能是桑念,纪晨风,也永远必须只是纪晨风。

  随着时间推移,除夕越来越近,订婚宴就在眼前。

  对父母说是不想铺张,只请关系近的亲朋就好,因此宾客只有四十几人。

  场地在一座市中心的老洋房内。洋房历史悠久,住过许多名流,几年前被顾家买下,开了私人会所,用来专门招待顾家在商场上的那些朋友。

  虽说都是假的,演戏,用来应付双方父母的仪式,但当天我还是早早来到老洋房准备,穿上了许汐精心为我准备的三件套西服。

  “浅灰色的面料瞧着更有活力,马甲能在寒冷的冬季增添一份温暖,暗红的领带低调又富含品味,白衬衫则是每个男人衣柜里的必需品。”许汐为我整理好衣领,满意地点了点头,欣慰道,“姐姐要是能看到你订婚,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她总是会把“姐姐看到你如何如何一定会很欣慰/高兴”这样的句式挂在嘴边。仿佛我的存在只是许婉怡的延续,我的一言一行,都只是在讨这个已经不在二十多年的女人的欢心。

  明明我和顾颖才认识没几个月,她却好像一点不关心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

  不过,她的公司桑正白也有出钱,还出了不少,就算我告诉她自己无心顾颖,她难道还能为我去反抗桑正白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人与人之间本就是靠各种不同的利益联结,各有各的自私,或多或少的问题而已。百分百无私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基因不允许,人性更说不通。父母的爱,朋友的爱,恋人的爱,全不是无条件的,只要想通这一点,也就不会有什么期待了。

  许汐为我整理好衣服,说要去看看顾颖,踩着高跟鞋便走了。休息室内安静下来,只剩我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