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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解释和道歉(1 / 2)





  一大清早,程述便驱车到了孟惠予家楼下,她出门准备不多,等待的时间便也不长。

  其实照她自己的计划来说,更倾向于搭乘公共交通过去,时间上可能是自驾的翻倍,但她好像更乐于在路程上浪费时间。

  倒是没想到程述主动请缨当司机,她也懒得拒绝了。

  八点出门,到公园入口时已经快九点。

  因为是春节,家家户户大多还处于团圆阶段,这里鲜有人至。孟惠予指挥着他把车停到指定停车位后,拿好热水瓶和小零食便跳下了车。

  冬天的森林公园不比夏日荫荫,一眼望去,一棵棵参天大树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生机。

  这显然不是适合游览观赏的季节。程述不明白她为何这样的时节要来公园闲逛。

  孟惠予看出他的疑惑,没有解答,自顾自地按着熟悉的路线往深处去。

  冷风穿过枯木从远处吹来,拍打在他们身上,程述感觉凉意入骨,打了个寒颤。身旁的孟惠予却只是下意识地收紧了两臂,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体不行,不然怎么会比她还怕冷。

  从森林的东侧到西侧需要穿过一条并不湍急的小河。冬日河水枯竭,杂草败落,架在河中间的青石板已然没了青苔生存的痕迹,整座森林都洋溢着一股萧条之意。

  程述率先踩着石路走了过去,到岸后就转过身来接孟惠予。甫一伸手,对方却摇了摇头。

  “都没水了,我不至于滑倒吧?”孟惠予揶揄他。

  河水不流,人烟罕至,整座森林里除了鸟叫声便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如果不是路过长凳时看到一对养神的老夫妇,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被拐进了深山。

  孟惠予没打扰他们,倒是夫妻俩先睁开了眼,她才大概是方才踩着枯枝败叶发出的“咔嚓”声打扰了他们休息。

  她欠了欠身,微微低首,打了个招呼。程述有样学样,成功俘获老太太的笑意。

  一路上走走停停,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快两个小时后。

  这是一条悠长的石子小径,孟惠予就近找了只长凳坐下,放松地靠着椅背,忽然闭上眼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程述跟着她的步调,坐在她身侧。

  “是不是能听到鸟叫声?”孟惠予问。

  程述闭眼。视觉屏蔽之后,听觉好像就瞬间被放大。

  人的五官还真是神奇,刚才在这林中他还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此刻沉下心来,倒还能捕捉到不少鸟鸣和风声。

  “嗯。”他双手插在衣服两兜里,感受到一种新鲜的惊喜,也用力地呼吸起冰凉的空气。

  歇息了叁五分钟,孟惠予打开保温杯,就着杯盖给他倒了杯热水。寒风阵阵,水汽从杯口升腾起来,他喝了两口,感觉有暖和不少。

  “你常来这吗?”他问,一边把喝完水的杯盖递还给她。

  孟惠予甩了甩杯盖残留的水珠,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算常来,只是每次回家都会来一次。”

  “这么喜欢?”

  孟惠予没有回答他,深呼一口气,看向对面的一丛凋败的松枝和光秃秃的松树。

  “你猜我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程述摇摇头,孟惠予并不在意,她没期待过他能给出什么答案,自顾自地说起来。

  “是高叁休学。”

  程述没接话,她的话匣像开了口一样停不下来。

  “休学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我又犯病了。”她看看程述的表情,笑了笑,“是抑郁症。我很小的时候就得了抑郁症,治了两年后基本好了,但是还是坚持复诊。没想到高叁又犯了。”

  “是因为同学说你爸爸…”程述说得小心翼翼,怕又刺激到她。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归根结底应该是我自己放不下。”孟惠予把目光从那堆松树上移开,后脑勺搭在椅背横梁上,轻飘飘地开始给他解释。

  “我爸爸…...他是因为故意伤害被判刑的。他当时太冲动了,扭打之间动的刀子,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倒在血泊里。

  但他很快就打了 120,对方也抢救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家赔也赔了,牢也坐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我的初中同学都知道了这件事,传来传去我就成了杀人犯的女儿。

  你知道的,初中生嘛,十叁四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判断力呢?

  刚开始只是言语攻击,然后是小打小闹,再然后就是孤立和欺凌了。

  不瞒你说,我那个时候经常会交不上作业,后来被勒令帮忙倒垃圾才在垃圾桶里发现它们。

  还有啊,上厕所时会有人故意锁上门不让我出来,嘴里还要喊着‘为民除害’。等到我妈妈发现我身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伤时,我已经是抑郁中期了。”

  “治病很难也很麻烦,我花了一年多才好转。那时候大家对精神疾病还不像现在这样宽容,所以那段时间,我一直是在家里自学。

  学不下去的时候就想一件事——一定一定要去一个更好的环境里,然后中考发挥得不错,这才碰到了你们。你们俩对我真好,又跟我聊天又带我玩,我觉得自己可幸运了!”

  她笑得动人,眼中闪着微光。没多久,声音又开始飘远。

  “不过,大概幸运也有额度。我的幸运总量太低,那两年就花光了。所以,倒霉事又找上门了。

  高中生不像初中生那么幼稚,但是我也很难否认,即便大家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对我做些什么,我也会感到害怕。

  以前的东西还留在我脑子里,历历在目。后来,是我自己把未发生的事情预演成一场噩梦了。

  我怕自己又扛不住,也怕你和念慈对我有什么看法,所以最后我选择了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