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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56)(1 / 2)





  可眼前的这只雌虫做着和人类夏恩父母一样残酷的事。劳埃德垂着眼帘,点了点头。但眼神里一丝波澜也无。

  他没有上前抱一抱这只小雄虫,也没有给予其他任何亲昵的接触。甚至当伊登主动靠近他、想要伸手时,忽然错开一步,将已经缩短的距离再次恢复为半步。

  伊登只能讪讪地收回手臂,低头靠回了尤里身边。

  夏恩将这些细节收之眼底。

  伊登,今天除了你期待已久的音乐剧演出,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件开心的事要和我们分享?

  餐厅内,三虫落座,尤里含笑看向身边的小雄虫,用眼神做着鼓励。

  伊登个性显然有些害羞。他偷偷看了好几眼高大威严的雌虫,尝试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开口了口:雌父,这学期的期末综合测评,我拿了十五个A。

  说罢,他赶忙垂下脑袋,假装盯着餐盘里的食物。

  更正一下,是十二个A+,三个A。尤里补充,很是自豪,还是优秀毕业生。我得让柯特重新定做一个柜子,用来放伊登的证书和奖牌了。

  在尤里暗示性的目光里,银发雌虫抬起头,惜字如金道:做得不错,伊登。

  小雄虫不知何时已眼巴巴地扬起了脑袋。他望着劳埃德,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对方回应,却只有这短短的半句。

  他努力了一整年,可他的雌父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尤里,抱歉。演出我没法去了。我记错了日期,日程重合了。劳埃德喝了点餐前酒,起身告辞。

  不能向对方说明一下吗?尤里看了眼伊登:这是你亲口答应他的。雄虫提醒道。

  尤里看着他。沉默散开。伊登垂着头,攥紧餐巾。

  对不起。

  劳埃德还是离开了。尤里带着伊登送他出门。此时恒星刚刚落山,院子里被余晖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伊登,这不是你的错尤里抚着小雄虫的脊背,目光注视着远去的车影:再给他一点时间。好吗?

  悬浮车漂上半空。

  久藏内心的痛苦被这相似的一幕带出,明知对方听不到,夏恩还是朝劳埃德大喊:

  为什么要将他扔给尤里?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有和温纳吃饭的时间,没有陪自己虫崽看演出的精力?!

  他那么爱你,那么渴望你的陪伴,你看不出来吗?!

  夏恩噤声了。因为车停了下来。劳埃德捧起花束和点心盒。

  车外,不是夏恩猜想的奢华的高级餐厅,而是洛奥斯特的家族墓园。

  黄昏时分,墓园寂寥寒冷。未消的积雪覆在干枯的枝叶上,冷风拂过,发出阵阵簌响。

  军靴踩踏石板,脚步声由远及近。高大挺拔的身影绕过前方的雕塑,闯入这个被虫遗忘的世界。

  劳埃德单膝跪地,将怀里白色的玫瑰花放在墓碑前。在它旁边,是同样的白玫瑰花束。只是有些干瘪,看得出已经放了两三天了。

  雌虫打开点心盒,把里面的小蛋糕和奶酥摆进餐盘,放置到花束前。然后收起之前的点心,放进带来的纸盒中。

  夏恩站在劳埃德身后,视线落向眼前的石碑。

  夏恩洛奥斯特。帝国历2285年2月17日至帝国历2310年5月25日。中间是他的一张旧照片。

  他继续向下看去。底下多刻了两行字。

  长眠在这里的灵魂独一无二。他带走了我的心。

  劳埃德在石碑前缓缓坐了下来。

  夏恩这才发现,雌虫还带了一个纸袋,里面是四瓶酒。

  残风轻拂,天边最后一缕玫瑰色的晚霞从云缝间铺展出来。乌鸦停在枝头,金色的眼睛俯瞰着这里的常客。

  劳埃德伸手挡住微风,低头点燃指缝间的香烟。缓缓升起的白烟中,雌虫单手抓起酒瓶。

  他喝得不快也不慢,但没有停下的趋势。一瓶很快见了底,雌虫又拿起第二瓶。紧接着第三瓶。然后是第四瓶。

  无疑,他想将自己溺毙在酒精之中。可是他做不到。这些酒远不足以让他失去平衡,醉倒在墓园之中。

  他始终都很清醒,眼神依旧那么犀利,只是眼眶似乎被黯淡下来的光线染出几分悲伤和痛楚。

  这半天内,夏恩第一次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一只正常虫该有的情绪。

  可渐渐的,那些从裂缝中溢出的情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痛苦,让夏恩心脏绞痛、脑袋里鼓声轰鸣。

  停下来!不要再喝了!夏恩吼着,你振作一点啊!劳埃德克雷夫!这不是你、这不是你

  似乎听到了青年的嘶吼,银发雌虫朝着前往,艰难地牵动起嘴角的肌肉,微微笑了笑。

  夏恩僵在原地。似曾相识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酗酒的劳埃德。几个月前,不,十几年前。在那次短暂的争吵中,他在雨夜中回到洛奥斯特大宅时,也曾看到这样一只失魂落魄的帝国上将。

  他为什么会忘了劳埃德克雷夫也是脆弱的。敲开那具严丝缝合的盔甲,里面不过是具伤痕累累的凡身肉胎。

  小少爷

  雌虫含糊地低喃着,锋锐的长眉陷在阴影里:今晚能来看看我吗?一面就好,一面就好

  酒瓶滚落地上,雌虫将脑袋埋进双膝间:我好想您好想您

  夏恩胸□□出剧烈的疼痛。他忍不出伸出手,想去碰触眼前这个破碎绝望的灵魂。

  无数情感洪流涌入他的心肺。那里有一道伤口,血淋淋地洞开着、溃烂着。时间是良药,但时间也无法治愈这个伤口。它会一直存在,永远不会愈合、也永远不会被遗忘。

  他曾以为只有弗朗茨洛奥斯特才可以让这只虫如此脆弱。他错了。

  夏恩的手指穿透劳埃德的身躯,触碰上冰冷的石碑。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夜色中闪过一丝光芒,将雄虫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夏恩蹲下身子。

  石碑底座镶嵌着一个透明小盒。盒里是两枚素色戒环。

  青年的身体颤抖着,眼前出现了模糊的白雾。白雾凝聚成一个人形,是他自己。

  就当我给你的就职礼。有虫佯装随意:戴着!吃饭睡觉洗澡上厕所,都要戴着知道么?

  前几个小时,当劳埃德在基地训练后冲澡时,夏恩就发现了戒指的消失。那会他内心还有点失落和难过,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给出去的东西。

  这枚戒指紧挨着另一枚。那不是洛奥斯特大公的御戒虽然它们乍看很像。夏恩很清楚。

  从戒指毫无区别的材质和背后镌刻的字形来看,它们来自同一个手工制作者。

  当初在肯的推荐名单里,夏恩选择了一家提供手工定制服务的珠宝商。他提供了自己和帝国上将的数据,订做的是对戒,但最后只从珠宝商那里取走了一枚。

  只因他不知道以何理由要求劳埃德为他戴上另一枚。

  这只雌虫早已将他的忠诚通过那枚御戒交了出来。至于他的爱,夏恩没有勇气,也没信心得到。所以他从未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