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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3)(2 / 2)

  邵云朗先是怔然片刻, 他记得上个月秦靖蓉在战报中还夹了封私信给他,抱怨没仗可打, 她骨头都要生锈了。

  他和顾远筝一同看了信,顾远筝当时便笑着说师父年岁也不小了, 年末召她回京领个闲职养老算了。

  两人虽然这么想,却都知道秦靖蓉必然不愿回来, 她这一生,从韶华正好到鬓覆霜色, 都是在朔风原上度过的。

  她离不开秋水关。

  邵云朗霍然起身,大步向亭外走,玄色衣摆自阿陶眼前乌云一般拂过, 只听他沉声道:宣顾相、兵部、户部至承云殿议事!快点!

  阿陶赶紧爬起来命人去传令。

  顾远筝还没走远,回来的便快些,一路上已经听宫人将秦靖蓉受伤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进了承云殿时便见邵云朗神色凝重,而今日当值的户部尚书已经在躬身汇报粮草调配了。

  他进来时,正巧户部尚书迟疑道:陛下,虽说秦侯受伤但蛮人未必就会趁势北上吧?若此时提前调运粮草,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段大人没与蛮人打过交道顾远筝接口道:如今是夏季,正是蛮人水草丰足的好时节,而大昭境内粮食刚抽穗,正是短缺之时,若要进犯,这便是一年中最好的时机。

  户部尚书连忙行礼道:顾相。

  顾远筝一点头,抬眸看向坐在御案后的邵云朗,拱手道:边城本就有众多蛮人耳目,秦帅受伤的消息一旦传出,只怕蛮人便有异动,还请陛下早做定夺。

  此时兵部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进了承云殿,下面一时议论纷纷,有人同顾远筝一样,提议尽快推举新的统帅,同时筹备粮草,全力备战,切不可等蛮人打上门来再做反应,那便晚了。

  而户部这群人却直摇头,说这草原上的风还没吹到秋水关呢,若无异动,岂不是做了无用功?蛮人去年刚被重创,哪有胆量再来袭扰?

  顾远筝听他们吵,只面色冷淡的垂手站在前首,他与邵云朗目光一触,多年默契,他知道邵云朗再召人过来前,心里便拿了主意。

  果然,邵云朗听了一会儿,抬手捏了捏眉心。

  众人停了话音,纷纷抬头看向他。

  邵云朗来的急,还穿着寝宫里的便服,青白底色的单衣因穿得久了料子格外柔软,长发也只是松松的绾在脑后,像个踏青去的公子。

  庆安帝在位时,每次议事都要朝臣等他至少一刻钟,不穿着龙袍是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似是一身底气全是靠那华美的布料撑起来的。

  如今邵云朗虽穿的散漫,但只要那双清明的眼神扫过,朝臣便都恭敬的垂下了头,等着他拿主意。

  手指轻叩桌案,邵云朗沉吟片刻,方才沉缓道:粮草尽快调配,秋水关下半年的粮草本就该筹备上了,不过提前一月而已。

  户部尚书方才虽有异议,却也是真心诚意的考虑了青州、常州两地的粮草储备,并不是私心作祟,此时便不再争论,拱手应下。

  至于新的统帅邵云朗皱眉,转而看向兵部尚书,崔大人可有人选。

  昔日秋水关的监军,如今也领了二品的官衔,被邵云朗问及人选,崔宁面露难色。

  庆安年间重文轻武,世家门阀更愿意让小辈入仕,晋升更快,而平民出身的将领在军中常被冒领军功难以出头,如今军中拿得出手的将领年岁都不小了,如今秋水关汤、韦二位将军过不了两年也要退下来。

  竟是一副青黄不接的局面。

  邵云朗不是不知道这个现状,他与顾远筝也着手推进了一些新策略,但那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要个新气象少说也要有五年。

  见崔宁满脸的尴尬,邵云朗挥了挥手,算了,朕再想想何人可堪此任

  陛下,臣有一人举荐。顾远筝拱手道:宇文家的大小姐,宇文涟。

  这名字有点耳熟,邵云朗想了一会儿,恍然记起太学里有这么个天乾姑娘,还劝他好好考核来着。

  宇文家行伍出身,曾和太祖一同打过天下,不同于其他家族渐渐野心膨胀,他家的老太爷在最风光的时候急流勇退,把儿孙都扔去戍边,也不与其他世家联姻,是难得的看得开的人。

  宇文涟在北疆,是顾远棋的副将,顾远筝常听顾二称赞宇文涟有帅才,该放出去独当一面。

  要知道顾二成天像个酸脸猴子似的,得他一句赞可不容易。

  但宇文涟毕竟年轻,根基又在北疆,这事还有待商榷,邵云朗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朕这里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众人想了想,没想到是谁。

  邵云朗淡淡道:朕可以御驾亲征。

  众人静了一瞬。

  然后炸了锅,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立刻变脸,拧成一股绳的嚷嚷起来。

  陛下!不可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龙体尊贵!岂能以身犯险?!

  如今国无储君,陛下离京后,无人坐镇京师,这如何了得?

  臣附议!

  仿若一百只鸭子突然抻着脖子在耳边聒噪,邵云朗目瞪口呆,他自觉皮糙肉厚,实在不知道在这些大人眼里,俨然成了个金贵物件,一时舌头都打了结,竟没想到怎么辩驳。

  等把人都打发走了,他才看向顾远筝。

  这才是真正的难关。

  阿远。邵云朗张了张嘴,片刻后才流露出不能显露于人前的悲伤,除了家国大义,我还有一点私情,我想去看看师父,你或我,总该有个人去送送她

  若不是秦靖蓉一路扶持教导,他不可能早早坐在这个位置上,若是按他年少时那不成熟的计划,他想从底层爬上来,怎么也要二十年。

  二十年,庆安帝能寿寝正终,邵云霆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到那时他再起事,不仅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不知要有多少大昭的兵将,要与同胞刀剑相向。

  顾远筝缓步上了台阶,站在他身侧揽住他的肩膀,若有一人当去边关,那臣

  不行。邵云朗抬手抱住他的腰,两三日的冷战让他格外怀念这人身上浮动的白檀气味,他埋首在顾远筝腰腹间,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知道坐镇中军不是非要你上阵杀敌,身体恢复的好与不好和出征西南关系不大,但我不想让你再回那地方了,想起来就觉得心口有刀子在割你饶了我吧。

  他要亲征,一是为了看望秦靖蓉,二是带宇文涟打几次仗,助她在军中树立威信,就像当年秦靖蓉带他和顾远筝一样。

  他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亲自上阵杀敌大可不必,只需他坐镇城中,秋水关军心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