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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日子似乎过得格外快,转眼又是岁末。因为家中又在建碱厂,沈玉桐回上海这几个月,忙得不可开交,与孟连生见面,都得从指缝里挤时间,看戏看电影几乎都成奢侈。与佟如澜只看戏时,匆匆打了两次照面,直到佟老板又一年封箱,邀请他和孟连生去围炉小馆吃饭,三人才真正聚了一回。

  而这回之所以聚上,是因为围炉小过即将要关门,最近已经很少迎客。

  今晚佟老板做东,林伯才特意拿出看家本应做出一桌席面。

  等最后两样小菜上桌,佟如澜拉着林伯坐下:林伯,你也跟我们喝一杯。

  林伯从善如流,亲自为三人斟上一杯自酿的米酒,笑道:今晚这桌菜,就是往常在王府,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吃得上。

  沈玉桐道:我们也是沾了佟老板的光,才能饱口福。林伯你要以后不开门营业,我们想吃这口,要去哪里找?

  林伯举起青花小酒杯,朝三人扬了扬,自己先抿了小半杯,爽快地舒了口气,笑道:我这辈子什么都不会,就会做菜。从北京城做到上海滩,从王府到弄堂小馆,只要吃过我的菜,就没人说不好的。对一个厨子来说,这辈子也没算白活。他微微一顿,又说,但人得落叶归根,北京城上海滩再好,都不是我的家,过完年,我就得回徽州老家养老了。

  佟如澜感叹道:林伯你说得没错,人得落叶归根。知道自己根在哪儿,是人生之幸。他五六岁就没卖进戏班子,自己是哪里人都已经不记得。

  林伯道:这上海滩我没什么好留念,唯一遗憾是回了乡下,就再也听不到佟老板的戏了。佟老板是名角儿,戏班子就是您的根,现在您又开始教授弟子,将梨园行发扬光大,还有二公子小孟这班朋友,往后的好日子还长呢。

  佟如澜笑着摇摇头,下九流的梨园行,能遇到几个懂戏尊重戏的人,已实属万幸,所谓好日子并不敢多想。

  他举起酒杯:好,既然我们都是以戏结缘,那我就敬几位一杯,提前为林伯践行,希望您会乡下一切顺利。

  其他三人举起面前的酒杯,轻轻碰了碰,沈玉桐昂头喝酒时,眼睛一直瞥着身旁的孟连生。刚刚林伯说回徽州乡下,孟林生一直静静听着,眼中眸光闪动,显然心中乡愁被牵动。

  他放下酒杯,另一只手在桌下将他的手握住。

  孟连生转头看向他,夹起一只虾放入他碗中。

  这顿夜间小聚,及至凌晨才散场。孟连生开车先将佟如澜送回去,才继续载着沈玉桐一起回自己的小楼。

  小孟,你今晚是不是想家了?沈玉桐问。

  孟连生摇摇头:以前刚来上海时,想着等存够钱就回去。但是现在不想回去了。他转头看他一眼,因为喝过一点酒,眼中略带一点醺色,他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因为二公子在这里。

  沈玉桐笑:你要是想回乡下,等有空了,我陪你一起去。

  孟连生点点头,目光看向前方黑夜中的路况,道:我老家的油菜花很漂亮,先前发旱灾,地里干了几年。听说这两年好了,到了春天,应该又能看到油菜花,我家有个小油坊,油菜丰收的时候,能香飘十里。

  沈玉桐说:行,那回头你带我去看油菜花。

  孟连生弯唇一笑:好。

  深夜的弄堂已经寂静无声,孟连生将车停在门口,与沈玉桐走进属于两人的这栋小楼。

  只是刚刚打开电灯,沙发旁的电话就响起来。

  孟连生走过去随手接听,那头传来柏子骏哭哭啼啼的声音:小孟哥哥,爸爸吐血了,我好怕!

  孟连生眉头一震,仅有的一点酒意也悉数全无:子骏你别怕,我马上过来。他放下电话,转头对沈玉桐道,二公子,柏先生出事了,我得去看他。

  你快去,不用管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待会中午十二点加更一章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变故

  孟连生赶到柏公馆时,柏清河已经被送去医院,柏子骏正在客厅里哭得昏天黑地,两个照顾他的女佣,如何哄都哄不了,直到见孟连生进来,他才跟个炮仗一样冲过去抱住他,抽噎道:小小孟哥哥,爸爸吐血了,吐了好多血!

  孩子被留在家中,只怕也是柏清河的意思,怕他跟去医院被吓到。

  柏子骏翻过年就十岁,已经不算是个太小的孩子。但他依旧只得芝麻大的胆子,常年地待在家中,被闻风丧胆鬼见愁的亲爹,养成了个天真单纯的男孩。

  孟连生想办法安抚了他半晌,加之也哭累了,终于在在他怀中深沉睡去。他将小孩子放回房间,立马驱车奔往医院。

  柏清河还在手术室抢救,门口候着常平常安两兄弟,一向冷静的哥俩,此时也紧张地踱来踱去。

  孟连生皱着眉头上前问:先生怎么样了?

  常安道:到医院就休克了,还在抢救。

  孟连生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常安摇头,一脸地茫然:我们也不晓得,只见这段日子先生身体一直不大舒服,还生了疮,他自己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晚忽然呕血。

  孟连生回想了下最近见到柏清河时的样子,好像脸色是不大好,他随口问过,对方浑不在意,他也就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天寒地冻,着了风寒。

  但显然没这么简单。

  三人又等了半个钟头,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柏清河被推送出来,人已经清醒,只是看着还是很虚弱。

  医生道:幸好你们送来的及时,暂时是没危险了,只是他还要说点什么,被病床上的柏清河抬手打断,谢谢大夫!

  医生看他一眼,了然地将后面的话收回去。

  孟连生看在眼中,微微蹙起眉头。

  柏清河这场吐血,来得突然又蹊跷。但不论是常平常安还是孟连生去问医生,得到大都是语焉不详的回答,只说是肝肺出了问题,至于什么问题,什么原因,何时能出院,一概没有确切答复。

  因为柏清河入院,柏公馆的这个新年过得不大好,没了年味不说,公馆上下都因此忧心忡忡。柏子骏更是三不五时哭闹,饭不吃觉不睡,将照顾他的几个佣人折磨得叫苦不迭。

  只有孟连生还能勉强安抚。

  孟连生公司公馆医院三头跑,还要照顾一个柏子骏,每天忙得分身乏术,沈玉桐只能被他先放在一旁。

  柏清河的情况,并没有随着过年而好转,他谢绝了所有访客,对外宣称也不过是风寒。孟连生知道他伙同了医生对所有人隐瞒病情,只是不确定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他活了二十年,看过太多生死,对生命几乎有种冷血的漠然,因而心中少有畏惧,即使遇到天大的事,也不太会慌张失措。

  但这一回,他罕见的有点慌了不多,但也确实有了一点。

  这微小的慌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就跟柏子骏总是哭闹一样。

  他十七岁进柏公馆,迄今已第是四个年头,是柏清河让他吃饱穿暖,不再遭受风水雨打,也才有机会和沈玉桐在一起。

  柏清河年长他小二十岁,他不仅仅是感激对方,甚至还带着些孺慕之情。

  因而他照顾柏清河比任何人都尽心尽力。

  大年初三,谢绝会客的病房,还是来了两个访客。因为身份特殊,守护在病房的常安常平没法拦。

  这两人正是立新元老柏三爷和他的长子。

  柏三爷原本是个小商人,做的生意也就巴掌大点,勉强能养活一家老小,柏清河刚来上海闯荡,在酒楼里做学徒,年轻气盛得罪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大少爷,被人打成重伤,是他这位三叔东借西凑凑足医药费,保住他一条命。后来柏清河发迹,靠命打拼出立新,便让柏三爷当了股东,光吃分红不干活。

  所以柏三爷这个立新元老,也不过是名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