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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1)(1 / 2)





  龙嘉林点头,拍拍胸口道:我明白的,我最近都有好好做事,今晚还要去闸北,也是听到你受伤才抽出空赶来看看。那你好好养伤,我走了,有空再来找你。

  嗯,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龙嘉林屁颠屁颠地走了,分明还处在父亲得势的喜悦中,对上海受到的影响,浑然不觉。

  当然,这并不奇怪,若是上位者能体会人间疾苦,那这世上早没有战乱纷争。

  他看了眼时间,已过八点,想了想起身下床,刚换上衣服,便有人敲门。

  进来!

  沈玉桉顶着一张严肃的脸进屋,蹙眉问:你要出去?

  嗯,去找朋友说点事。沈玉桐抬头,问,大哥,有事吗?

  沈玉桉道:没什么,就是小龙他微微一顿,龙家来了上海后,做了些什么,你也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来家里,我们没法关门拒客,但你跟他必须得保持距离了。

  沈玉桐愣了下,又点头:我知道的。我和小龙原本就已经不是一路人,话都说不到一块,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早没有来往。他微微一顿,又说,但是小龙本性不坏,大哥你也不用把他当成要妖魔鬼怪。

  沈玉桉嗤了声:他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要是他不学他爹作恶,我们沈家养着他也没事。

  沈玉桐失笑。

  沈玉桉稍稍正色,想到什么似的又说:比起小龙,你那个朋友小孟,你自己多留心点。我收到消息,他最近跟龙震飞走得很近。这个人他沉吟片刻,看起来是个老实孩子,但只怕没那么简单,虽然他对我们有恩

  沈玉桐心头忽然生出一点烦躁,打断他:大哥,小孟的事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就好。现在上海滩局势复杂,我们沈家能明哲保身就是万幸。沈玉桉叹了口气,忽然又正色道,不是,你伤还没好,这么晚出去作何?现在外面不安生,你不许出去!。

  沈玉桐笑说:皮外伤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能有什么事?

  说着,他已经往外走。

  沈玉桉在后头叫道:让程达跟着你。

  沈玉桐摆摆手,飞速下楼。

  他没用家里的汽车,自己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直接叫人拉去富民路。

  上海滩的夜生活很热闹,一路灯火通明。

  弄堂里这会儿也正热闹着,有人在拉胡琴唱戏,有人在听留声机,还有麻将和孩子的啼哭,都是人间烟火。

  孟连生亮着灯的小楼,安安静静地伫立在这片烟火之中。

  沈玉桐正要往前走,那小楼的灯忽然灭了,咯吱一声,孟连生的身影从大门里出来。

  他走到门口的汽车旁,拿了钥匙要开车门,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将钥匙抽出来,转身往弄堂外走去。

  沈玉桐在他转身前,已经隐没在路边一辆汽车后,待他越过这辆汽车,才又慢慢挪出来,悄无声息跟上。

  弄堂外对面的街道,停着一排黄包车,孟连生穿过街道,坐上其中一辆,朝夜色霓虹中驶去。

  公子,去哪里?沈玉桐随后也叫了一辆车,人力车夫客客气气将毛巾往脖颈一搭,客客气气问。

  沈玉桐道:跟上前面那辆,别太近了。

  车夫了然地诶了一声,拉起车子,朝快要消失的前车追去。

  两辆车一直隔了几十米的距离,在十里洋场的繁华夜景里,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坐在前方的孟连生,自然也不会后脑勺长眼睛,留意到远远跟着自己的沈玉桐。

  车子转过两个街道,灯火辉煌的大世界映入眼帘。

  孟连生的车子在大世界门口停下。

  沈玉桐见状,让叫车夫将车停在街对面。

  这会儿大世界正是热闹时,门口人来人往,多是晚上来消遣的摩登男女。孟连生站在大世界门外,昂头望着五光十色的灯牌,仿佛是很感兴趣的模样。

  沈玉桐隔街遥遥望着他,想起之前两人聊天,说过有时间要一起来大世界看文明戏和杂耍,只是过了这么久,竟然一次没实现。

  他微微眯起眼睛,只见孟连生站了一会儿,有小货郎来兜售香烟零食,他随意拿了两样,递给小孩钱,摆摆手示意不用找零。

  须臾,又有一个小乞儿举着破盆儿凑到他跟前,他也掏出两枚铜元放进去。

  小乞儿多是群体出动,见同伴顺利讨到钱,便认定这人是个冤大头,一窝蜂举着盆儿围上来。

  孟连生既没躲开也没嫌恶,而是掏出一把铜元,每个盆里都放上一枚,最后还将刚刚买的零食,分给了这些孩子。

  收获满满的小乞儿们,排队朝他鞠躬感谢,笑笑闹闹走了。

  怎么看怎么都还是沈玉桐认识的那个孟连生。

  孟连生始终没有进去,等小乞儿散去,又在原地望着灯牌站了会儿,才慢慢转身离开。

  他这回没再叫黄包车,而是沿街步行。

  沈玉桐隔着一段距离跟上他,走了片刻,发觉他是要去附近的立新码头。

  这会儿的货运码头还很繁忙,到处都是扛着包袱码头工人。每路过一个人,孟连生都会主动打招呼,他几乎记得每一个工人的名字。

  一路走进一间仓库。

  小孟,你来了!杜赞领着两个人迎上来,又往身后一个被绑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指了指,人抓到了。

  孟连生点点头,沉默不言地走过去。

  地上那人见状,连滚带爬往他脚边凑:孟老板,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我这一回,下半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孟连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很缺钱?

  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家里老母生了重病,每个月得几块大洋药钱续命,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活,老婆身子也不好,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怎么可能去偷烟土。

  孟连生若有所思点点头,抬头问杜赞:他说的是真的吗?

  杜赞:差不多吧,

  孟连生:回头给他家里送两百大洋。

  地上的男人仿佛是看到救星一样睁大眼睛,他在立新码头干了几年活,大家都对小孟赞不绝口,看来自己是逃过一劫了。

  杜赞皱眉道,小孟,这家伙偷了几公斤烟土,要是我们就这样算了,岂不是坏了规矩,其他人有样学样,我们仓库还不得被蛀空?

  孟连生抬头:谁说算了?

  刚松一口气的男人,闻言大惊,趴在地上哭喊着求饶:孟老板饶命!

  孟连生退开一步,淡声道:放心吧,几斤烟土要不了你的命。又对杜赞吩咐,卸了他的手。

  杜赞点头,朝身后小弟挥挥手。

  此时仓库半掩的门外,沈玉桐正隐没在夜色中,默默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因为周围空无一人,安静得只剩夜风虫鸣,男人被砍断手时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是直直刺入他的耳膜。

  他闭眼深呼吸了口气,让自己镇静片刻,又才缓缓将眼睛睁开。

  先是看到地上抽搐着的男人,和一滩渐渐淌开的鲜血。继而又将目光移上去,落在灯光下孟连生的脸上。

  对方正微微低头看着地上的男人,面容既不暴戾也不残忍,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仿佛看得并不是一个被他下令砍断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