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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1 / 2)





  我没有听清,但我知道,她已想到那个人了。

  楚合的义母,淮王妃。

  “当初父皇本欲从轻处置本公主,但你不甘心,与淮王妃合盟,瞒下孝昭皇后她的清白之实,最终令她冤死,也令本公主幽禁冷宫。可惜,历来与虎谋皮,无疑于自寻死路,你决定谎称血症后,曾央求淮王妃,请她为你解决掉那些知道实情的人,但人都是求生不求死的,谁不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你说本公主诬陷你,说本公主空口无凭,最初为你看风寒的太医宫中不少人都认识,本公主这便将他请上来,与你对峙如何?”

  楚合涣散的双瞳里,浮上些许迷惘色,夜风拂来,吹落仍垂在她耳侧的面纱,面纱坠地的一刻,她朝四周看去,像在找寻着什么,然后目光渐渐定住,不动。

  那是慕央的方向。

  看着看着,她的双眸便找回神采,一抹决绝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欢愉在她目光中闪过,她失笑出声:“我纵是瞒下了阿姐她的清白之实,亦不过瞒了一日,如何会料到她会撞上九龙柱,至于血症,更好解释了,当年你即便被幽禁兰萃宫,慕央他心里亦只有你一人,我不愿守在他身边了,因此走了,很过分吗?可是你朱碧呢?你把我的所作所为辨得如此分明,你这一身罪孽又该怎么洗?我是淮王义女,手里握着的,全都是关于你罪孽的实证!”

  “本公主如何,前尘旧事如何,自有皇上圣断,轮不着你来说三道四,但今日,此时此地,该死的是你。”

  我看着楚合,一字一句道:“污言秽语,有辱天家,当诛;欺上瞒下,谋害孝昭皇后,当诛;布局设计,构陷本公主,当诛;以死脱罪,欺君罔上,当诛;通敌叛国,勾结异邦,当诛!”

  言罢,我不再理她,朝大皇兄大拜而下:“皇兄,世人都想活得清白,皇妹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亦盼着能陈冤昭雪。今日是您的大日子,既然允了皇妹一个赐亲的恩典,想必一定肯再施舍一个。”

  我直起身,指向楚合,“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见~

  第74章 他山之石 12

  整个集芳苑如死寂一般。

  片刻,忽然响起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声音越来越大,变成啼哭,是李贤发出来的。

  他天生痴钝,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像是被这番阵仗骇住,双眸里写满茫然与惊惧。

  李贤一哭,李栟亦流下来泪来,他颓然跪在地上,恳求道:“皇上,臣老矣,已经不起生死离乱,璃儿……不,楚合郡主她好歹是臣从平西带来的人,还望皇上开恩,留她一条性命。”

  大皇兄没有理会他,但也没有应我之请,不置可否地唤了声:“宗人府。”然后一抬手,两名宗正会意,顷刻着人将楚合拖下去了。

  先前楚合跪着的地方余下几封淮王生前的书信。

  纵然今日赴宴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员,最知道在这四方宫禁里,什么该说,什么该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合当着臣子宗亲的面揭开这么一段难堪的,甚至丑态毕露的过往,哪怕仅仅为了天家的颜面,不能不给一个说法。

  大皇兄沉默许久,道:“御史台。”

  两名御使大夫越众而出:“臣在。”

  “把这些书信收好,拿去查,若查到线索,立刻来回禀朕。”

  “臣遵旨。”

  不远处传来楚合凄厉的声音,乍一听像哭,仔细分辨,其实是痛快的笑,我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是庆幸自己攀上平西这根高枝,所以命不该绝么?可她活成这副残尸败蜕的模样,连最后一点可怜的价值都被碾尽,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李栟听着楚合的声音,慢慢地咳起来,越咳越剧烈,忙乱之中,伸手探入怀里取出布帕,刚刚掩住口鼻,就呛出一大口血来。

  “父王——”李嫣儿失声唤道,她掺住李栟,抬目泪盈盈地看向大皇兄。

  人群中,已有醒事的太医提了药箱来为李栟看诊,大皇兄大约已被今夜之事搅得十分疲惫,没理会李栟这一番惺惺作态,看了二哥与慕央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席。

  刘成宝愣了一下,才高唱道:“摆驾,回宫——”

  二哥与慕央于是跟着大皇兄走了。

  天子走了,婚宴自也没有摆下去的道理,众臣望着大皇兄与兰嘉远去的背影,竟仍能循规蹈矩地高祝一声:“愿皇上皇后良缘白首,愿大随万世永昌——”

  我站在龙台外,看着这些大臣们跟着引路的内侍,沿着垂纶湖,慢慢散尽,须臾,有宫女拿了长竿来,开始一盏一盏挑落高悬了一夜的灯火。龙台下,宗亲与嫔妃们也开始离席,他们走得无声,自始至终,没人来与我说过什么,哪怕只是招呼一声。静嫔看了我一眼,在原地踌躇许久,可当我回望,她很快躲闪开目光,匆匆远去。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又要做回那个为人所厌憎,避之不及的昌平公主了。

  小三登步来我身旁,轻声道:“公主,咱们也回宫吧。”

  我慢慢点了一下头,应他一声“好”,刚走几步,又不由顿住。

  垂纶湖边,人一个一个散尽的夜里,还有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

  于闲止的双眸里已没有赐婚时的茫惘与不解了,他沉默地看着我,直到满园灯盏尽被摘下熄灭,月色悄悄笼上他的身,我辨不分明他的目光,只觉得他腰间环扣的玉色十分温柔。

  “公主。”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刘成宝不知何时折了回来,躬身呈上一道明黄圣旨,赔着笑道:“方才陛下走得急,杂家竟也大意,险些忘了将这赐亲的旨意交给公主,公主莫要怪罪。”

  他说着一顿,抬目看我一眼,又补一句,“杂家折回来的半道上遇到沈三少,他已领旨谢恩了。”

  圣旨的边缘描着朱色双燕,这是大随赐亲礼上特有的御福。

  我伸手将圣旨接过,刘成宝向我一拜,躬身退开。

  我再看向垂纶湖边的时候,于闲止已不在那里了。

  时隔五年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我本以为我会彻夜难眠,没想到一沾上枕便睡了过去。

  梦里再不是年少种种,零零碎碎罅隙里,始终有一个身影。

  月下远山,苍山覆雪,那个人就走在这苍茫山间,天即将破晓,满天星子化作一盏盏阑珊的灯火,他提着灯,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