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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2 / 2)


  他说着,语气微微一沉,多了三分认真:“她是将门出生,父兄都是为了救我父王的命而死的,说到底,是我沈家亏欠她。”

  我点头:“既如此,三少自然该把她接来京城。”

  一时想到大皇兄让我打听辽东借给于家四万军的虚实,我又道:“本公主惯来不大会照顾人,三少既要将那将门女接来京师,不如再从府里几房妾室里挑两名体己的,一并接来。”

  我又想了想:“此事宜早不宜迟,这样,三少手底下不是有很多亲兵吗?就由三少传信,让三位侍妾跟随亲兵一并来京,可好?”

  沈羽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三分。

  他又拿起手旁的茶,慢慢饮尽,然后将茶盏一放,不置可否地道:“那我再想想罢。”说着,站起身,“今日还要去兵部议事,便不在公主这里多留了,我如今仍住在倚晖堂,公主若有什么事,尽管派人知会一声,自然公主若肯亲自过来,沈某一定倒履相迎。”

  我将沈羽一路送到天华宫外,道旁有两株打了花苞的早杏。

  他在杏树旁略顿了一下,回过身来,风吹过,他在这风里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伸出手,似要为我理鬓边被风拂乱的发,我眉头一皱,下意识就往一旁退开一步,而沈羽的手也在我额前一寸处从容停下——原来他竟只是在试探。

  沈羽悠悠地看着我,那双自带三分春意的桃花眼里忽地荡开一笑,他收回手,不慌不忙地道:“至于公主方才想问的,我辽东借给于闲止的四万军能否收回。按常理是可以的,我如今与公主有婚约,日后是驸马,即朝廷的人,手下的兵自也该归顺朝廷。但公主若还记得,一年前于闲止来江陵跟我借兵时,是与公主一起来的,且还是跟聂家的那三万一起借的。”

  他一顿,“换个说法,于闲止这四万军,用的是朝廷的名义,不是远南的名义。公主一定认为,既然他是用朝廷的名义借兵,那么这四万军就更好收回了对不对?”

  “本来是,但于闲止当时与我拟了一个死约,一旦远南边境有异动,即大随以南边境有乱,这四万军当以抵御南面外敌为首责,三年内不得变更。而所谓南境的外敌,也就是桓。”

  我心下一沉,只觉事态不妙。

  沈羽看我一眼:“公主想必已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南境以外,桓国坐镇的将军正是廉亲王白朽,白朽当时与于闲止在江陵见过一面,两人私底下合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听说相谈投契。既然这么投契,白朽在西里边疆闹出点异动只是举手之劳,毕竟‘边境有异动’,‘异动’二字的界定太模糊了,基本上死了兵将就算。因此只要远南上了急报,说大桓有入侵意向,按照我与于闲止的死约,这四万军我辽东就不能收回,而且朝廷也不好反对,毕竟藩镇的意义,是王朝的臣属,就是为王朝镇守边疆的。”

  沈羽说到这里,将语气微微一缓:“所以这四万兵将,我这里是没办法了,公主若实在想帮你两位皇兄,可以去寻于闲止,看看有无转圜的余地。”

  他这么坦诚,我亦不好再与他绕弯子,点了一下头:“多谢。”

  沈羽却笑了:“公主客气,其实公主若当真要谢,只需牢记沈某并非不爱茶,只是吃不惯公主这宫里常备的碧螺春与普洱,公主若有心,便将这些茶一并换作君山银针罢。”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卷名已经该换了,还没想好换什么,等想好了统一调整一下,明天见!

  第78章 他山之石 16

  沈羽走后,我唤来一名侍卫,将沈羽的话一字不漏地给二哥带了过去。

  过了两日,二哥便到我宫里来了。他大约是百忙之中腾出的闲暇,一身盘龙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到了含元殿,连饮了三碗茶水,尔后愣了一下:“你怎么把宫里的碧螺春都换成银针了?”

  我不知当怎么答,所幸二哥没有追问,径自道:“沈羽辽东府里养的那个将门女,卫旻已经派人去查了。”

  我道:“二哥也觉得她可疑?”

  “难说。”二哥拿起茶碗,示意让小三登再给他添一道水,“沈羽这样的世家子弟,家里养再多姬妾,都是作消遣用的,即便有过身子,只要没生下来,他便不会往心里去,这么堂而皇之来跟你提名分的事,若非这个将门女本身有蹊跷,就是他对她动过真心,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该仔细查。”

  我点头,有蹊跷便查蹊跷,动过心则更好,因为可以利用。

  我又问:“那辽东借给远南的四万军呢?”

  二哥说:“这个大哥命人查过了,于闲止和沈羽之间确实有死约,且还不是口头协议,白纸黑字,一份在辽东王那里,一份在于闲止的爹,远南王那里,连虎符都给了。沈羽没有骗你,三年之内,这四万军的归属,确实由于闲止说了算。”

  他说着拧起眉,抬手捏了捏眉心,“但有一点说不通,寻常借兵,打个比方,譬如我借兵给辽东,第一,不会借这么久,因为久则生变;第二,绝不会拟死约,绝不可能给虎符,因为兵力是卫国卫家的根本,只要虎符在我手里,主动权便仍握在我的手里,我甚至会派遣最信得过的将军去帮忙领兵,这样一旦我想收兵了,任谁都没法兴风作浪。可是辽东究竟是为什么,竟肯以死约的方式将四万精兵转给远南?”

  我一时想起那日沈羽来看我时,对我的试探,说道:“其实沈羽原本对我是存了些疑虑的,他不知道我对这桩联姻的真正态度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否逆来顺受,他甚至怀疑这一年来我与于闲止的种种不过是虚与委蛇。我本来不该让他看出虚实,但我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只一试探,他就看出了我与他联姻,不过是在得知平西要谋反后,不得不走的一步棋,此前并没有太多预谋。”

  二哥道:“他要试探朱家的根底,便任他试探去,左右人都被困在九乾城,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想必沈羽也是想通这一点,才肯把辽东与远南的死约如实相告,意思就是能交代的交代,不能交代的,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不过你也不必管了,你与沈羽定亲,战前能牵制住辽东,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四万军,能从远南手里讨回来最好,讨不回来也没什么,远南本就势大,四万辽东军对他们来说锦上添花罢了,只不过……”

  二哥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像是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语锋一转道:“这几日我真是累得很,今日来你这儿,正好躲会子懒。”

  他说着,将茶碗一放,步去含元殿的隔间,往卧榻上阖目一躺。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传来低低的鼾声,我有点讶异,看了二哥一眼,他虽睡熟了,一双英挺的眉仍紧拧着,眼下有十分浓重的乌青,这几日何止是累,大概连合眼的机会都没有。

  我十分心疼,我从小跟在二哥身边长大,几曾见过他操劳成这样。

  我为二哥脱了靴,轻手轻脚地拿了被衾为他盖上,在房里点了安神的香,然后倚着卧榻坐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盼着战乱能早一天过去,大随能早一天国泰民安。

  就在我撑着榻头,也要睡过去的当口,外间忽然想起一阵急乱的拍门声。

  “焕王爷,不好了,西北边疆传来急报,燕兵已从平西与北漠的交界处入侵,平西非但未加阻拦,而是上了一封急函,质问平西王为何一来九乾城就性命垂危,想必平西与燕已然准备联兵了!”

  二哥陡然睁开眼,一言不发地翻身坐起,迅速穿好靴子,推开门,问了卫旻一句:“急报呢?”随后疾步如飞地离开了。

  我看着二哥的背影,又看了眼我为他斟好,但他尚未来得及饮的那盏茶,心中浮浮沉沉。

  其实二哥没说完的那句话,我大概能猜到。

  远南势大,四万辽东军对他们而言只是锦上添花,但随不一样,随身处强敌环视的中腹,四方都是狼子野心,每一分兵力对大随来说都十分珍贵。

  纵使二哥说,以联姻牵制住辽东已然足够,但今后呢,南北边疆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要用兵去守。

  一念及此,我唤来小三登,问:“我昨日让你去太医院打听于闲止的病情,你问得怎么样了?”

  小三登道:“说是仍病着,世子大人身边的云画姑娘日日去太医院取新鲜药材。”

  我点了一下头,换了身衣裙,随后便往于闲止的无衣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见~

  第79章 他山之石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