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在你眉梢点花灯第120节(2 / 2)


  程昶原本对这两位半路父母没甚感情的,可眼下见他二人这般模样,心中一时涩然,不由上前一步,唤道:“父亲、母亲。”

  这声“父亲”入耳,琮亲王的眼眶也红了,但他很克制,拍了拍程昶的手,说:“你平安就好。”

  早在扬州时,程昶就听刘府尹说了,自从琮亲王府为他办过白事,琮亲王夫妇便一直闭门谢客,连昭元帝的大寿都不曾亲赴。

  程昶知道,琮亲王这是对昭元帝彻底失望了,可他处境艰难,既无力反,也不能雪恨——程昶的“尸身”一直未能找到,倘他还活着,琮亲王府一旦反,岂不平白断了程昶的后路,于是只能与昭元帝两不相见。

  程昶本想好生安抚一下他的父亲母亲,但许多话自可留回府中再叙,眼下毕竟在御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当做。

  程昶退后一步,再朝昭元帝的御辇一拜,说道:“禀陛下,一年前侄儿被贼人追杀,实为鸿胪寺少卿周才英周大人亲眼所见,那贼人以为侄儿已死,是以疏忽大意,留下了这么一个证人。侄儿担心那贼人对周大人下手,昨晚与云将军连夜回到金陵,救下周大人,现周大人已亲书血状一张,足以证实侄儿当初,正是为御史中丞柴屏所害!”

  这话出,周才英战战兢兢地跪地,奉上一封血书。

  守在御辇旁边的吴峁将血书接过,呈入御辇。

  周才英道:“禀陛下,当、当日,明婴,不,世子殿下之所以会去皇城司,正是柴大人借用失踪的五殿下一事,把世子殿下诱去的……”

  昭元帝圣躬违和,众臣皆知,以至这个老皇帝想在临终前与失散多年的儿子见上一面的心愿,也成了朝中众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秘辛。

  是以周才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及五殿下程旭,周遭人等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怎么吃惊。

  昭元帝一面听周才英说着,一面扫过血状,待周才英说完,他唤道:“大理寺卿。”

  “臣在。”

  “眼下刑部要查兵部库房失窃案,柴屏又是御史台的,这张血状暂由你收着,昶儿被人追杀至火海的因果缘由,朕限你十日内,务必查得水落石出。”

  “是。”

  昭元帝微一默,又唤道:“明威。”

  云浠越众拱手道:“末将在。”

  她连夜随程昶回到金陵,来不及换公服,身上穿的还是冯屯赠的那身浅黄绫罗裙裳。

  正值辰初,春光清淡异常,她方才站在人后不显,此刻到了人前,才发现外裳的绡纱上,以近乎透明的浅金丝线绣着朵朵棣棠,这些棣棠在夜色里还瞧不出,眼下被春晖一照,整个人如覆华光,她本就生得明媚好看,走在碧空下,清恣落落,娉婷生辉。

  周遭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呼吸不由一窒。

  程昶见此情形,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蹙。

  “你此番东去扬州,寻得昶儿,又立下一番奇功,本该晋封,但朕念你自岭南归来,刚升任四品将军不久,赏,纹银千两,赐金印紫绶。”

  云浠拱手:“是,多谢陛下恩典。”

  昭元帝道:“今日昶儿平安归来,朕心大悦,特赐众爱卿一日休沐。”又对程昶道,“昶儿,你父亲母亲这一年心忧你的安慰,思你思得辛苦,你今日且回王府陪一陪他二人,待明日再进宫来见过朕与你太皇祖母。”

  “是。”

  说罢这话,昭元帝似是乏了,随即一摆手,先行一步由殿前司的禁卫引着回宫去了。

  昭元帝虽赐了休沐,但这年开年后,宫中诸事繁多,众臣哪敢真的休,纷纷与琮亲王、程昶道了贺,便依序往宫里行去。

  自郓王倒台后,大理寺卿一直不受器重,眼下昭元帝虽交了一桩要务给他,但大理寺卿知道这桩要务其实是一份苦差事。

  不提柴屏御史中丞的身份,他本就为陵王殿下所器重,处罚得重了,得罪陵王,可若处罚得轻了,又得罪三公子。

  大理寺卿两头为难,看陵王与程昶欲离开,一咬牙,揣好昭元帝交给他的血书,上前一步唤道:“陵王殿下、世子殿下留步。”

  陵王与程昶同时顿住,回头看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先跟二人揖了揖,“是这样,下官方才粗略地把周大人写的血书看了一遍,发现上头并未写明柴大人加害世子殿下的原因,是以想向殿下请教,您从前可与柴大人有什么龃龉没有?”

  程昶言简意赅:“没有。”

  “……”大理寺卿为难。

  陵王道:“说到这个,本王也觉得蹊跷,据本王所知,柴屏与明婴之间并无任何纠葛,且本王记得,当初忠勇侯的案子,御史台那边,还是你二人一起查的,期间合作无间。明婴遇害当日,恰逢忠勇侯的案子审结不久,柴屏去皇城司,似乎也是为这案子去的,如何会加害明婴?明婴你却要细想想,会否你当时只顾奔逃避难,会错了柴大人的意?”

  大理寺卿听了这话,深以为然。

  倘一切只是误会,那他就好交差了。

  可还不等大理寺卿出声,程昶就凉凉道:“殿下这话何意?本王险些葬身火海,如此切肤之痛,还冤了他柴屏不成吗?”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程昶道,“本王是不知道柴屏杀我的动机为何,本王若早知道,早防着他不是更好?又或者说,柴大人与本王之间确无龃龉,他的所作所为,说不定是受人指使?”

  程昶这话意有所指,周遭众人不是听不出。

  周围还有许多臣子尚未离开,闻得此言,浑身一颤,尽皆退后一步,躬身而下。

  唯余当中两人沉默对峙。

  片刻,陵王一笑,淡淡道:“明婴这话多虑了。不过,倘柴屏当真是受人指使,胆敢加害本王的堂弟,本王必将第一个为你诛讨此人。”

  “那么就请堂兄好好记得这话。”程昶道。

  他看着陵王,忽地也一笑,“本王这个人,其实不大愿意与旁人纠葛太深,但他人害到我头上,必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过去。倘堂兄找到幕后‘贵人’,还请一定告诉明婴,本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加诸在本王身上之苦,本王必当以十倍奉还!”

  言罢,再不多言,一拂袖,径自走向自己的马车。

  琮亲王的马车已经起行了,今日来迎程昶的厮役正是孙海平与张大虎。

  两人昨夜得知程昶竟活着,已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过一场,方才吊在人群最末看到他们家小王爷,激动也激动完了,眼下迎上来,心境已端得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