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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眉梢点花灯第171节(1 / 2)





  他们手上可用之人太零星,宫外的消息也来得太慢,所以当柴屏告诉他方芙兰出事的时候,已是方芙兰受辱的隔一日了。

  陵王得知这一消息,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胸中滔天的恨与彻骨的爱纠缠在一起,仿佛要生出烈火,将他这一身凡躯狂然而焚。

  茫然间,他只能迎着晨风,一步一步地往宫外走。然而越走,心中的念头就越清晰。

  他忽然发现方远山说对了。

  他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只有方芙兰。

  这个在叱咤朝堂的礼部侍郎才高出众,实在太会拿捏人的心思。

  他的父皇厌弃他,皇贵妃嫌恶他,宫人看不起他,文臣武将不将他放在眼里,这个深宫,这个世间这个天下,只有芙兰真心待他。

  他只有她。

  就连这些日子,他借着吊唁皇后,与傲慢的宗室们来往,一点一点拉帮结派,卑躬屈膝地扩张势力,为的是什么?

  皇位他不敢肖想,他不过是盼着手上稍微掌一点权,供她安渡这风雨罢了。

  陵王忽然悔极了,他是眼睁睁看着方远山被处斩的,他是知道方府会出事的,他早就说好了要带她走,与她一起离开金陵,他为什么失约了?如果他能放下往事的因果,早一日带她离开,她就不会遭受这些了。

  可是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陵王冷静下来后想,父皇下令将方府一府流放,芙兰已是戴罪之身,自己虽身为皇子,手上势力尚单薄,无力为芙兰脱罪,但是,如果去找父皇求情,一定会弄巧成拙。

  除了父皇,还能找谁呢?

  陵王想到了皇贵妃。

  皇贵妃精明而自利,唯恐陵王拖累自己,总是把他往外推。可这些年逢年过节,他们还常见的不是吗?每逢吉日,他还去与她请安的不是吗?

  母子之情稀薄似无,但她也是这宫里对他最好的人了。

  而眼下皇后薨逝,皇贵妃执掌后宫,只有她能救芙兰。

  陵王到了皇贵妃宫里,求她将方芙兰许给自己,日后他愿带着她离开金陵,去哪里都好,哪怕要为方远山犯下的一切孽债赎罪,他也甘愿。

  皇贵妃却斥他:“轻重不分,眼下方府是什么光景,你还敢与方府中人沾上干系?”

  “原还念你天资聪颖,对你怜惜三分,没想到为了一个女子,你连皇子的身份都敢舍,连你父皇的圣命都敢顶撞,看来是注定不成器,本宫不该指望你!”

  “你自己不争气,莫要拖累了本宫!”

  这时,有人在殿外禀报,说方家小姐进宫来了,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陵王一听这话,愣了一瞬,下一刻便站起身,要去殿外寻方芙兰,然而皇贵妃却急道:“来人,给本宫拦住他!”见陵王挣扎,又吩咐,“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去——”她环目一看,目光落在殿阁右侧,一座宽大的朱雀屏风,“拖去那座屏风后!”

  是以方芙兰进殿后,陵王其实就在殿阁右侧的屏风之后。

  他被人缚住了手脚堵住了嘴,饶是拼命挣扎也不能发一言,只能隔着朦胧的巨屏看着她,看她跪于殿中,求皇贵妃为父昭雪。

  皇贵妃却斥她:“罪臣之女,也配来本宫宫里?”

  方芙兰点点头,她安静地跪着,苍白的双手交握在裙摆之上,像是攒了很久的勇气,才哑着声问:“皇贵妃娘娘,三殿下他……在宫里吗?我这些日子,都没有找到他。我想……见见他。”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本是沙哑的,然而在提到“三殿下”三个字时,忽然涌上一股悲凉的泪意,就像是溺水之人忽然攀得一根浮木,却不知这根浮木会将她载向何方。

  但陵王忽然明白了,原来她也只有他了。

  在这个世间,她只剩他了。

  皇贵妃道:“暄儿不在,你且去吧,今后他也不会再见你。”

  屏风上展翅九天的朱雀怒睁双目,羽翅像是浴着火,要将他与她阻于人间两端。

  方芙兰退出殿阁的时候,陵王几欲将捂于齿关的布巾咬碎,直至唇畔渗出血来。

  他想唤她一声,告诉她他其实就在这殿里,他没有走远,亦不会抛下她,一辈子都不会。

  可是一直到宫外的内侍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说:“娘娘,不好了,方家小姐投湖了!”缚住他的侍卫才肯放开他。

  陵王跌跌撞撞地往殿外奔去,那一瞬间他觉得天地都黯了。

  他存活的这世间,惘然苍茫成海,除了恨,便只余下这一点点爱了。

  他不想失去她,亦不能失去她。

  然而尚未至湖边,陵王便看到一个一身朱衣眉眼明媚的小姑娘将方芙兰从水中托出,尔后在她鼻息间细细一探,粲然笑了,利索地说了句:“她没事。”

  陵王听得云浠这一句,拥堵在心口郁不能出的气一下子松缓,随之蔓延进百骸,像是有千万利刃瞬间从他脖间移开,脱离生死绝境,一下子跌坐在地。

  陵王缓了缓心神,见云浠像是要带方芙兰离开,重新站起身,想要上前去,问云浠要回昏迷不醒的方芙兰。

  这时,也不知是宫中哪个内侍亲睹了他这一番卑微似尘埃般的绝望,心中徒生悲凉,步至他身边,劝道:“殿下,那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是,那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她叫云浠,他知道。

  内侍又道:“云家这位小姐看样子是个善心的,如果她肯带方家小姐回府,说不定方家小姐就能保命。”

  陵王听了这话,愣愣地看向内侍:“去了侯府,芙兰就能保命?”

  “是。侯府。”内侍道,又强调,“忠勇侯府。”

  是啊,他不过是个势单力薄为人厌弃的皇子,哪里比得上一座执掌兵权魏巍显赫的侯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