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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2)





  苏既明愣住。虽然他想过这个可能,但听羲武说出来,还是令他心中五味杂陈。羲武体内有情蛊,非但一生中只能爱他一个人,一旦对别人动心就有可能遭到蛊虫侵蚀,而且还要与他同命。羲武有那等神力,寿命一定是比他长的,他自己体弱多病,又有不少敌人,指不准什么时候就保不住性命了,平白拖累了羲武,他心里也过意不去。他忙道:“蛊既然有办法下,就一定有办法解的!要不然,你去问问苗人,这惠州有许多厉害的苗女,我就知道一个,在城南……”

  羲武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解蛊。乌蛮人一生只择一人。”

  这一句把苏既明给哽住了。这已经不是情蛊能不能解的问题了,而是羲武就这么死心眼。他低声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何况情蛊太毒了,要你与我共死,我不想拖累你。”

  羲武道:“不是共死,而是共命。我既选了你,便会守护你。”

  苏既明急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我——我是汉人啊!我是朝廷官员!之前说的那些鬼话都是我骗你的!我、我不需要你守护,在我的地盘,我有权有势,我可以生活得更好!”

  羲武沉默,看了一眼苏既明胸口的伤。这险些致命的伤让苏既明方才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苏既明尴尬:“这、这只是个意外。”

  过了一会儿,羲武问道:“你不喜欢我?”

  苏既明怔了怔,竟然无法立刻给出否定的答案。他喜欢羲武吗?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想。因为他跟羲武,到底不是一路人。

  然而他终究还是狠下心:“我……从未喜欢过你!我只是怕你,所以不敢反抗!”

  羲武又一次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苏既明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羲武,颤声道:“你回儋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朝廷已经在通缉你了。”

  过了很久,羲武说:“等你伤好。”

  听他的口气有所松动,苏既明本该是松一口气的,可是心里反倒沉甸甸的,竟有几分失落。这一次,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年少轻狂不懂收敛锋芒,才会被人抓住把柄贬谪到海南,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路途中装病不前……如果他没有去过儋州,没有遇见过羲武,现在也就不会那么不知所措了。

  羲武不愿立刻回去,坚持要等苏既明把伤养好。苏既明有伤在身想走也不能,再则想着等他伤好之后羲武离开,以后恐怕是真的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便有些心软,也便默认了羲武要为他疗伤的要求。

  羲武弄了些瓜果回来。先前苏既明为了弥补自己在儋州一年没怎么吃肉的苦,过了好一阵大鱼大肉的日子,结果把脾胃都弄坏了,重新过上吃瓜果的清淡日子,竟觉得轻松,也不由得暗嘲自己原来不是个享福的命。

  到了晚上,苏既明又有点起烧。迷迷糊糊之间,他感到身边一沉,接着一双有力的胳膊将他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苏既明很是贪恋那个怀抱,将额头抵在羲武的胸口,撒娇似的轻轻蹭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惊醒,立刻推搡羲武:“你干什么?!”

  他一挣扎,伤口立刻疼起来,身子顿时又软了。

  羲武道:“别动。”

  虽然身子起了热度,但苏既明却觉得很冷,这时候羲武搂着他,源源不断的温暖从羲武那里传入他的身体,缓解了他想打寒颤的感觉。并不仅仅是因为羲武的身体热,这种感觉真的是羲武往他的体内注入了能量。原来这也是羲武为他疗伤的手段。渐渐地,苏既明便放松下来,不再抵触。

  可是苏既明那别扭的性子,明明已经说了要恩断义绝的狠话,又放任自己在羲武面前表现出如此脆弱依赖的样子,他心里过不了那道坎,又扭扭捏捏道:“你这本事真厉害。”以显得自己确实只是为了治伤,而无半点私念。

  羲武道:“这是龙的力量。”

  “龙?”苏既明有些惊讶。他在儋州生活的时候,知道乌蛮族的圣泉水十分神奇,儋州人能够无病无灾延年益寿,多是拜那圣泉水所赐,不知道祭司们的神力是否也与圣泉有关。然而各中细节,苏既明一直没有问过,不是不好奇,只是为了全身而退,他不敢知道得太多。他感慨道,“你们族人有这等本事,悬壶济世,能救不少人,何苦世世守在儋州。”

  羲武微微摇头:“我族人皆为守护而生,不得远离。离了儋州,我的力量已被削弱,要不然,你的伤我能更快治好。”

  “不得远离?”这话让苏既明更诧异,“你若去了京城,会怎样?”

  羲武想了想:“失去力量,虚弱。”他轻轻抚摸苏既明的头发,在他额上烙下一吻,“抱歉,我不能跟你去。”

  苏既明:“……”

  他完全不明白对话怎么变成这样了,好像他邀请羲武跟他离开,好像他要跟羲武私定终身一样!并没有!羲武也太会胡思乱想了!他就是随口一问而已!至于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大约……只是好奇吧……

  他干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羲武什么都没说,长长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着,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

  ☆、 第二十一章

  翌日清晨,苏既明醒来的时候,他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睁开眼睛,只见羲武正坐在桌前捣药。

  晨曦的微光照得屋子里雾蒙蒙的,羲武就在这片迷雾之中,穿着黑蓝色的长袍,周身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晕,侧脸完美得如同雕刻,这一场景仿佛水墨画般。苏既明看他认真的表情看得走神,直到羲武拿起一把小刀划破自己的掌心,苏既明才回过神来。

  “你在干什么?”苏既明看到羲武将自己的血滴入了药碗之中。

  羲武回头:“你……醒……了。”

  苏既明愣住。这一句话羲武不是用乌蛮语,而是用十分生涩的汉语说的。

  “你怎么……”

  “你……教我。”

  苏既明听懂了羲武是要他叫他说汉人的话,心情十分复杂:“你这又是何必?不是说好了等我养好伤你就会儋州去吗?为什么要学汉语?”

  羲武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似乎不明白该怎么表达,随后缓缓道:“汉人,我不懂。我想懂。”

  乌蛮族前代祭司曾娶过苗女,因此羲武会说苗语。儋州亦有汉人,乌蛮族虽封闭,然世世代代生活在岛上,也与汉人有微末往来,族中亦有三两本汉人的书籍,因此羲武能说些最简单的汉语。

  他从来也不了解汉人,遇到苏既明以后,他原以为只是生活习性的不同,然而直到昨日苏既明说了实话,他才知晓两人之间的思维亦是天差地别。

  苏既明不知该说什么。不是说好了等他伤好羲武就回去么?不是已经同意了放弃吗?他不想教羲武汉人的事,那样他们之间的牵扯只会越来越深。于是苏既明没有接这个话茬,依旧用乌蛮语问道:“你为什么要放血?”

  羲武一脸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我……有圣泉的……力量用汉语该怎么说?”

  这一幕十分滑稽,乌蛮人说着汉语,汉人说着乌蛮语,各自在暗中较劲,谁也不肯相让。两人僵持良久,羲武比苏既明淡定得多,胸有成竹地看着苏既明,料定了苏既明一定会给他答案。诡异的沉默持续了良久后,苏既明终于退让,用汉语问答了他的问题。

  羲武微微点头:“我的……血,治病……解毒怎么说?”

  苏既明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