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蓝柏哈就任里加亚个人辅佐官的四天后——



蓝柏哈带着凯萨德拉王国国王的回信，回到安殷要塞。和前往国都时一样，这一趟也是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前往。不管是士兵还是其他官员都怕得不敢与他同行，里加亚也很难下这样的指令。



为了听取报告，奈迦将蓝柏哈迎入谘议室。



荷丽歌恩、薇妲、艾茵丝和蕾菈等魔女搬出板凳，将凳子排成半圆形，与蓝柏哈相对而坐。



「事情进行得怎么样，蓝柏哈？」



「进行得很顺利，奈迦大人。」



蓝柏哈这么一回答，在场的其他魔女纷纷望着彼此，点了点头。



「国王身边有一位名叫里加亚的重臣提拔我为他的辅佐官，今后由我担任使节，负责代表凯萨德拉王国与各位的联系。」



「这么看来事情确实进行得很顺利。」



蓝柏哈朝这么回答的奈迦点点头。



「虽然说接到这样的任务正如当初的预期，但今后恐怕不能再像过去一样随侍在侧为奈迦大人和各位效劳。」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没办法训练那些奴隶兵虽然是一大损失，但由你担任使节可以说是获得了更丰硕的成果。」



「只要担任里加亚长宫的手下，今后有任何情报进入王国，我这边都能马上知道，毕竟那个人是国王最亲近的近臣。要是接到什么新消息，我会想办法通知各位。」



「就这么办，我们这边也会设法让你办起事来更顺利。」



「请问是什么方法？」



「看来凯萨德拉王国的高层相信你遭到魔女囚禁这个说法，从他们让你带回回信，还有里加亚那个人让你担任自己的辅佐官可以看出这一点。所以我们需要做的是增加你的重要性。」



「奈迦，这目的我明白，可是具体来说要怎么做？」



荷丽歌恩如此问道。



「『蓝柏哈是个值得信任的男人，请定期派他往来凯萨德拉王国和魔女王国。』我们只要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么一来蓝柏哈就能光明正大地过来这里。」



「原来如此。」



「现在他是一个人过来，以后等到他的重要性增加，自然会有部下或是警卫兵随行。到时候魔女和他们就能展开交流，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契机——让『魔女不是凶残暴虐的存在』这样的想法，慢慢地在凯萨德拉王国扩散、渗透。」



「真远大的理想啊。」



薇妲有些调侃着说。



「不需要操之过急，只要这样的想法扩散到某种程度，接下来谣言或是传闻就会一口气向外传开。」



「是这样吗？」



薇妲似乎没有完全认同这样的说法，不过也没有继续质疑。



「所以，回信上面写了些什么样的内容，蕾菈？」



受到荷丽歌恩的呼唤，专心读着回信的蕾菈抬起了头。



「信里完全没有提及诺布奈迦·玛姬凯拉建国、这件事恐怕是刻意、无视。」



「还是老样子，逃避现实的愚蠢家伙。」



听见薇妲轻蔑的口吻，荷丽歌恩出面缓颊说：



「这样就行了。至少他们没大呼小叫说：『我国绝不承认这种事情！』」



「说的也是，本来还怕他们出现更激动的反应，既然只是无视的话，我们也没有什么好不满的……吗？」



薇妲说着，往奈迦看了过去。



「他们没有反对，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反对吧。可是他们又不愿意承认，所以刻意不提这件事情……也许是这样吧？藉由这样的方式，保护他们渺小的自尊心。」



「奈迦，你这话真犀利呀。」



「讽刺就先在这边打住吧。」



奈迦叮嘱着薇妲，接着把脸转向蕾菈。



「信上还写了什么事情？」



奈迦其实希望可以亲自读信，遗憾的是他对这边的语言还没有纯熟到能够浏览文章的程度。交谈的时候也一样，为了让双方的意思能够确实沟通，蕾菈的咒符依然不可或缺，现在他也是将咒符牢牢地贴在背部。如果要写下我方的意见，或是读取对方的主张，必须有其他人在场帮忙，奈迦认为这样的做法实在太没效率。



「我国……这里的我国是指凯萨德拉王国，假如西境半岛任由我国处置请问各位的目标在何处，信上面这么、问。」



奈迦咧嘴笑了出来。



「他们果然在意这种事情。」



「要老实说出我们打算夺下兰斯尔这件事吗？」



「不，这件事得暂且保密，荷丽歌恩。等我们顺利攻下兰斯尔之后，再告诉他们。」



「可是进攻兰斯尔的时候，这里等于和空城没两样，他们不会趁这个机会出兵攻打吗？」



「关于这一点，我想用不着太担心。」



奈迦答说，把头转向蓝柏哈。



「身为前王国军的士兵，你认为如何？王国军有余力发动攻击吗？」



「从现实层面看来是不可能，毕竟在之前的战争中，军队遭受的损害过于严重。回去之后，我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可以从外部观察王国军，但就我看到的，现在他们光是重整军力都很困难；不管要攻打这座要塞，还是半岛上的其他国家都不可能。」



「我想也是，我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再说王国军也没有方法知道要塞里闹空城。」



奈迦的目光一闪。



（除非你告诉他们。）



他心里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可是他表示要为我效命这话并无虚假，要帮助我建立魔女与人类和平共存的世界这话也不是谎言，蓝柏哈这个人不需要担心。）



奈迦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么认定。



（出身还是身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心为我效力，有没有能力做出一番成就。）



奈迦信任蓝柏哈，对他的能力也有很高的评价，因此认为就算安殷要塞成了空城，也用不着担心消息走漏给凯萨德拉王国。



「荷丽歌恩，我们接着就按照预定计划，整装前往兰斯尔。」



「知道了。」



「薇妲，你那边也要进行准备。」



「嗯，我知道。」



「好，蕾菈，信上面还有写到什么吗？」



蕾菈看向手中的羊皮纸。



「信上面问我们打算把哪里当成根据地、是不是不会再回去闇黑、森林。」



「哈哈，原来如此。」



奈迦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们想知道魔女王国打算建在什么地方，可是又不想直接问国都在哪里。要是这么问，等于承认魔女王国建立，所以故意用这种婉转的问法。」



「这倒提醒了我。」



荷丽歌恩拍了下大腿，接着说道：



「我之前就想问你了，诺布奈迦·玛姬凯拉的国都要建在什么地方？这座要塞吗？」



「不，这种简陋的要塞不能称作国都，这样简直像自行昭告天下魔女王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国。」



「……不然我们要以哪里为国都？」



「暂时先说我们会在悉拜斯河沿岸新建立一座城市就行了。」



奈迦这话听得荷丽歌恩和薇妲睁大了眼睛，蕾菈和艾茵丝也是一脸惊讶。



「可、可是，就算要建立一座城市，那条河边什么东西也没有喔？何况我们魔女也没有进行大规模土木工程的经验。」



关于荷丽歌恩指出的这一点，奈迦一点也不着急。



「反正只是暂时的国都，只要在那里搭建几座小屋，四周围起栅栏就行了，这么点程度难不倒你们吧？」



荷丽歌恩和薇妲不约而同沉下了脸。



「那样岂不是比安殷要塞更简陋？」



荷丽歌恩板着脸说，薇妲也是神情诧异地接着问。



「这样还不如暂时把安殷要塞设为国都吧？」



「要是把安殷要塞设为国都，恐怕会刺激凯萨德拉王国。」



「唔……这样啊。说的也是，要是强化这座要塞，扩大要塞规模，很有可能反而让他们提高警觉。」



「就是这样。表面上说不会进攻，背地里却在强化安殷要塞，莫非是密谋攻打王都？他们难保不会产生这种猜疑。一旦引起他们的疑心，对我们非常不利。」



「原来如此，你的目光还是一样这么深远。」



「不只是这样，把根据地设在悉拜斯河沿岸还有其他好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奈迦问道，荷丽歌恩和薇妲听了之后面面相觑。



「不，不知道。」



「把根据地设在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处？」



「艾茵丝、蕾菈、蓝柏哈，你们知道吗？」



奈迦这问题让三人蹙起了眉间思考，只是到最后始终没有人出声表示知道答案。



「是河川，最大的好处就是那条河。」



「河吗？」荷丽歌恩嘟囔，表情显得很讶异。



「只要有船，就能轻易在上下游之间往来吧？比起骑马或是徒步前往兰斯尔，效率简直有天壤之别。」



「啊啊！」



荷丽歌恩他们全睁大了眼睛。



「你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跑到兰斯尔，可是除了你们之外，今后还会有其他人往来这两个地方。」



「原来如此。」



到过兰斯尔的薇妲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一边应和。



「沿岸的道路不只荒废又很狭窄，将其修复势必会是件浩大的工程，也需要耗上不少人力和金钱，这样的话不如买船便宜而且轻松多了。」



「就是这样。要逆流而上是不简单没错，但幸亏悉拜斯河的下游不怎么湍急，只要雇用船员帮忙划船就能轻松克服这个缺点。就算只能运到中游，考虑到载运货物的情形，也比用马匹或是徒步，还要方便运送更多的货物。」



「原来如此。」



魔女们和蓝柏哈深深点头，脸上写满了佩服之意。



「还有一点。」



「还有什么好处吗？」



荷丽歌恩问道。



「当然有，你们居住的闇黑森林里可以采收到各种特产对吧？要把那些特产运到兰斯尔的时候，如果沿岸有个城镇……虽然实际上是聚落就是了——不管是什么，只要把国都设在那里，就能把邢个地方用来当成特产的集散地了吧。」



「原来如此。」



荷丽歌恩一表示佩服，薇妲有些自嘲地笑了出来。



「我们从刚才起就只能一直重覆回答同一句话啊。」



「不只是从这里运送物品，要把从兰斯尔买来的东西运到凯萨德拉王国的时候，也必须先运来国都，再把需要的份量送过去。」



「原来如此。」



薇妲不自觉这么回应之后，「啧」地啐了出来。



「又忍不住这么回答了。」



「用不着这么不甘心吧。」



奈迦调侃了一下薇妲，接着挺起胸膛。



「所以我们会在悉拜斯河沿岸建立国都，到这里都没问题吗？」



「可是啊，奈迦，在栅栏围起来的范围内搭建一定数量的建筑物，这同样也是一大工程，需要大量木材，光是运送就很困难了吧？」



「所以我们才需要建在悉拜斯河沿岸。荷丽歌恩，你想想我们之前搭建河堤的情形。」



「……啊啊！」



「没错，只要把森林里砍下的木材放进河里，河流就会自动把木材运送到下游。」



「原、原来如此……结果我也又这么回答了。」



荷丽歌恩禁不住苦笑。



「反正那里只是暂时的国都，只要有几间可以过夜的小屋和仓库就行了，如果指挥奴隶兵帮忙，应该不至于太辛苦。」



「国都里只要有小屋就可以、了吗？如果有其他地方的商人过来恐怕看起来会太、寒酸。」



「无所谓，国都这种地方可以随着领土增加再进行迁都。反正夺下兰斯尔之后，总有一天会迁过去那个地方，所以现在只需要盖几间简单的小屋，方便将来可以作为中继基地使用就好。」



不管是荷丽歌恩、薇妲、艾茵丝和蕾菈都只能轻轻叹着气说：「原来如此。」



说完后，她们望向彼此，不约而同面露苦笑。



「奈迦。」



「什么事，荷丽歌恩。」



「你那些知识和构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忽然讲起这种话来？」



「我只是感叹你年纪轻轻，居然能有这种稀世的知识和构想。」



「这么称赞我也拿不到什么好处哦。」



「我没想过要拿你什么东西。」



「这个嘛。这大概是我在原本的世界就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如今在这里得到实现的机会……吧。至少我很清楚要让国家富强，商业有多重要。让士兵出征要钱，随着部队的规模逐渐庞大，需要更大量的武器、防具和军粮，以及购买这些东西的资金。光靠农民缴交的租税负担不起这么大笔费用，必须增加往来的人潮，招揽商人。为此需要整备道路，让税制简单化。这么做之后，人们的往来增加，自然有大量的物资运送过来。人群聚集后，市集形成，买卖也跟着蓬勃发展。这么一来，商业繁荣，国家也跟着富裕，国富则强，可以建立比他国更庞大的军队。要统一天下，最重要的就是增加兵力。」



奈迦滔滔不绝地说，说得热血沸腾，接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结束这一段话。



「这只是我的想法，不一定可以进行得那么顺利，真要说起来其实也算是实验我的想法是不是真的能够顺利实现，万一失败……到时候还请原谅我吧。」



「我们没有这一类的知识和能力，全权交给你处理。要是失败，我们也有责任，所以……」



荷丽歌恩微微一笑，说着：



「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真不好意思，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肩上的负担轻松多了。」



「我们相信你的构想能力，会听从你的指示行动。接下来要怎么做？」



「首先是一边进行舞蹈训练，同时在悉拜斯河沿岸挑选用来当作国都的场所，接着在森林里砍些木头运送过去。打捞起河里运来的木材后，在选定作为国都的场所围起栅栏，先盖几间至少可以在里面过夜的小屋。进行到这里之后，旅行艺人团也差不多该往兰斯尔出发，接下来的行动大概就是这样。」



「好，我知道了。」



「奈迦大人。」



蓝柏哈举起手。



「什么事？」



「我该怎么行动？因为接下里加亚长官的辅佐官职位，我恐怕没办法帮忙兴建国都。」



奈迦盘起手臂，「嗯」地低吟。



「我是希望可以由你指挥奴隶兵……不能用『魔女疑似正在兴建国都，需要就近观察情形』为藉口，过来这里一阵子吗？」



「原来如此……呃，结果我也说『原来如此』了。既然如此，只要用这个说法，就能找到理由离开凯萨德拉王国了。」



「凯萨德拉王国想必也很在意魔女打算建立什么样的国家，用这当籍口理应不会遭到拒绝吧。」



蓝柏哈用力地点了下头。



「遵命。」



「好，那么我们这就来讨论具体的行动，以及决定人员配置。」



之后，以奈迦为中心，钜细靡遗地决定了兴建国都与进攻兰斯尔的具体细节。



2



隔天，奈迦离开安殷要塞，带领荷丽歌恩及薇妲等人前往悉拜斯河，决定以比过去的战场再稍微接近下游的右岸作为国都。



为了兴建国都，他们马上动员了魔女和奴隶兵。



以乌琪和可舞为中心的采伐组回到森林，沿着河岸砍伐树木，让木材流进河里。



洛洛薇尔等人在兴建国都的地点附近待命，将河里的木材打捞起来后，由艾茵丝和奴隶兵拉着堆积木材的推车，运到兴建地点，再沿着在那里待命的奴隶兵事先拉起的范围向下挖洞，竖起运来的木材。



瑟雷娜以天眼，乌琪以飞空艇从上空俯视，使奈迦得以在正确的范围内拉起绳子。



数天过后，沿岸出现一个由木桩围绕的场所，是个一边约有一百码特（约两百七十公尺）的正方形区域。那个地方位于可以俯视河川的河丘上方，视野辽阔。木桩以横木补强，形成一座有模有样的栅栏，森林与下游侧各设有一个出入口。



「万一凯萨德拉王国派兵过来，也有个据点可以防御。」



奈迦站在让栅栏围绕的土地中央，环顾四周，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就算对上一、两百名士兵的军队，只靠守在这里的魔女应该不难击退对方。



（万一有一千名士兵攻来，恐怕很难守住，但是现在的凯萨德拉王国也没有那样的余力。）



接着要兴建小屋，只是那样会花上太多时间，于是他们搭起临时用来过衣的帐篷：接着，奈迦终于决定展开进攻兰斯尔的作战计划。



3



加入旅行艺人团的成员为以下魔女：



海茵朵菈一族的荷丽歌恩、艾茵丝、蕾菈、可舞、伊可希奴、洛洛薇尔、苓兰、苓娜、亚尔卡茵、娣恩、艾瑞欧萝莎和艾艾等十二名。



丝雷玛雅一族有薇妲、爱妞希欧妮、朵娜、莉丽、荷菈菈、卡拉麦雅、珊普洛迪和芭柳忒等八名。



另外加入奈迦和恩丝亚，组成共有二十二名成员的奈贾雷旅行艺人团。



此外他们还带了几名奴隶兵充当护卫。



萝佛一族的族长恩丝亚没有担任舞娘，她的工作是负责帮助苓兰以及苓娜姊妹在城里进行调查。她除了会占星术，也可以使用特殊魔法强化其他魔女的魔法。姊妹俩提升感官知觉的魔法在经过恩丝亚强化之后，可以听到一百码特，不，甚至连两百码特远的窃窃私语声也听得见。说不定只要站在政府机关外面，里面的职员在讲些什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薇妲这么向奈迦解释后，奈迦试着请她拜托恩丝亚帮忙。



意外的是，她马上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