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又像众人环视又像囚人监视也像是囚人看守。」



「这种说法一点也不有趣！」



「用不着担心，衣服脱光之前你人就会消失了。说是消失其实是看不见，只有衣服飘浮在半空中然后掉到地上，看不见我们的身体。」



「我是明白这个道理啦～不过就算其他人看不见，我们还是看得见大家，感觉实在很难为情耶。」



「就算全身脱光光，和平常的打扮也没什么差别吧？」



「差多了！差了十万八千里！」



「哦，这个说法真有意思，把我的锋头都抢走了。把我的派头都拿走了，把我的头筹都拔走了。」



「这种称赞让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是吗？那就脱吧。」



「咦？那个……可、可以到那个后面脱吧？」



「你还真不干脆欸，乌琪。脱光后得光裸着身体站在甲板上，在哪里脱还不都一样。反正也没人看得见，还要走过去太麻烦了。」



「唔唔唔唔……」



扭曲着脸发出痛苦哀号声的乌琪抬起头，击了下掌心。



「对了！乘着飞空艇飞到上空后再脱掉衣服就行了，这样就不需要让人就近看见自己脱衣服的样子啦！」



「一边操纵飞空艇一边脱衣服，你有办法做到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吗？一旦你缺乏注意力，飞空艇就会严重倾斜吧？万一发生这种事情，我可是会从飞空艇上摔下去、坠落下去，最后死了乐得轻松的哦。我会摔在海面上，全身出现复杂又奇怪的骨折，最后因为没办法游泳溺死在海里。乌琪，你想杀了我吗？」



被叶丝碧耶芮这么逼问，乌琪想起莉丽从飞空艇上摔下去的事情，脸上顿时笼罩了一层阴影。



4



那完全是自己的失误。



责任在自己身上。



是自己得意忘形、自以为是，导致忽略了注意周围的状况，注意力也不够集中。



最后失去了两位重要的伙伴。



莉丽。



还有蓝柏哈。



差点让悔恨与自责的念头压垮的痛苦虽然缓和了一些，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觉得胸口发疼，感觉十分难受。



如果自己再谨慎一点，也用不着失去那两个人。



这样的想法不只缠住内心，也束缚住身体。



虽然不想再记起这件事情，但是也绝不会忘记，这样的痛楚与苦痛将会一辈子伴随着自己。



无尽的懊恼与悔恨将是未来成长的基石。



乌琪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不再重覆同样的失败。



不再犯相同的过错。



（这次一定要顺利成功，帮上大家的忙，否则我没有脸面对他们两个人。）



乌琪深深一呼吸，接着把脸转向叶丝碧耶芮。



「你说得有道理，确实是需要事先排除危险因素。没办法，我就在这里脱了。」



「噢？噢噢？」



叶丝碧耶芮睁大了眼睛，显得很惊讶。



「怎、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输到哪里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乌琪，你有点改变了呢。不对，不只一点，是变了很多……」



「你到底在说什么啦！」



「哎呀，如果是以前的你，话一旦说出口就绝对不会屈服，绝对不会把自己说出口的话收回去，这明显是错误的做法。」



「什么！」



乌琪满脸通红，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看见乌琪这样的反应，叶丝碧耶芮轻声笑了出来。



「要是以前的你，恐怕会气得要死，恨不得把我杀死。」



「听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你现在克制住了，你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懂得容忍的乌琪不是我认识的乌琪。」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吧！」



「不不不，我不是在开你玩笑，事实正好相反。我很佩服你，乌琪，监视你之后我感到很佩服很开心。」



乌琪朝叶丝碧耶芮投去怀疑的眼神。



「你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耶？再说别监视别人啊。」



「是我说错话、用错词，措辞不当。」



「跟你讲话实在烦死人了！拜托你简单讲重点！」



「说得也是，我们剩没多少时间，还是加快速度吧。简单来说就是——」



叶丝碧耶芮笑着阖上双眼，用右手撩起自己的头发说道：



「——你和之前的你不一样。」



「什、什么？」



「也就是说你长大了，乌琪，这是非常值得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乌琪哼了两声。



「说得那么老气横秋，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我吗？我就是我，我不是别人，别人也不是我。」叶丝碧耶芮挺起胸膛这么回答。



乌琪厌烦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没救了。）



「这件事之后再谈吧，别把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了。再不赶快过去，恐怕会赶不上海战。」



乌琪斜眼看向叶丝碧耶芮。



「你说得没错，虽然追根究柢，让我们浪费时间的原因，有九成出在你身上。」



「那我们这就过去吧，乌琪。赶紧脱吧，下定决心脱吧，把衣服全脱光脱到全裸吧，我们一起脱碍全身精光光裸裸的吧！」



「光裸裸是什么意思啊！」



「既然确认你在精神方面成长了——」



叶丝碧耶芮露出猥琐的笑容，视线扫过乌琪全身，然后说道：



「——接着就来确认你在肉体方面有没有成长吧，呵呵。」



乌琪忍不住全身寒毛直竖。



「好啦，我要施展魔法啰。」



叶丝碧耶芮用右掌按住她的背，低声吟诵起咒文。



「影绘翳衣，透明透彻，无视无见，与万物合为一体，隐身自众人目光，体色、褪色、态色。」



忽然间，叶丝碧耶芮与乌琪的身体轮廓晃动，变得稀薄，最后只剩两人的衣服飘浮在半空中。



两人的身体忽然消失，约劳斯塔不自觉地一再眨着眼睛。



衣服还看得见，身体却彻底消失。



她们并非真的消失，但看在不知道叶丝碧耶芮魔法的约劳斯塔和周围船员眼里，只觉得她们确实是消失无踪了。



5



叶丝碧耶芮魔法的厉害之处，在于就算观者变换场所或是视线角度，也会自动形成保护色。



话虽如此，她的魔法并非万能，一旦背景过于复杂或是色彩过于缤纷，要参杂其中也格外困难。在那样的场所与状况中，若有不只一道视线同时望过来，魔法的效果也会变得薄弱。尤其是遇到混入了不只是方向相异，连高度也不同的视线时，被人看穿的机率也会变得更高。



不过今天的天空接近万里无云，如果只是从下面往上瞧，完全可以与天空的蓝色融为一体。即使有数人、数十人、数百人往上瞧，也用不着害怕让人看穿。



反过来说，就算天空云朵密布也不成问题。反倒是形状大小不同的云朵零零星星地浮在空中，呈现出白黑灰的斑斑点点的天色，还比较危险。



这件事暂且解释到这里。现在两人站在甲板中央附近，混进了木制的甲板颜色。如果这时候约劳斯塔和其他水手在两人面前忽然压低身体，让天空与甲板同时进入视线，说不定两人的轮廓会浮现出来。



（不过应该没有人会这么做吧。用不着担心，只要没有人忽然移动视线，就不会看见我们。）



换句话说，此时约劳斯塔和水手看见的只有两人身上的衣服。



在船员眼里，只看得见乌琪的衣服和叶丝碧耶芮的斗篷飘浮在半空中。忽然间，衣服像是失去看不见的支撑，掉落在甲板上，他们也因此得知两人如今是全身赤裸。



「所有人向后转。」约劳斯塔贴心地朝自己周围的士兵和干部下令。



在所有人朝两人（推测所在的地方）背过身体后，可以听见乌琪压低嗓音询问「欸，他们真的看不见吗？我们有成功和背景融为一体吗！？」的声音。



「你真爱担心，乌琪。没问题的，我们融入了背景里面，我们赤裸光裸裸全裸裸露的身体他们完完全全一点也看不见，所以用不着担心。」



「别那么强调裸体啦，这样不是让人更不好意思了吗？」



「你要是再继续抱怨下去，我就把手放开啰？只要我一放开手，你就会立即立刻在你站立的这个地方，露出一丝不挂全裸的身体哦？」



「我不要。」



「那你就下定决心吧。」



「唔唔唔唔。」



「约劳斯塔队长，你看得见我们吗？」



约劳斯塔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把头转了过去。



不管看向哪里，都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察觉不到两人的存在。



如果是在安静的地方竖起耳朵，说不定能听见呼吸声，但是船上波浪声或风声不绝于耳，实在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这就叫做闻声不见人吧。）



想到两位全裸的年轻魔女就在自己身旁，约劳斯塔感觉心情有些平静不下来。



（反正看不见，紧张也没有意义。）



约劳斯塔改变了想法，把脸转向猜测是两人所在的方向回答：



「不，什么都看不见，真是太厉害了。这么接近都无法察觉，敌船更不可能看得见了。」



「乌琪你看吧。所以你用不着用手把胸部或屁股遮住也没关系的啦。」



「啧！别故意说出来啊！」



窃笑着的叶丝碧耶芮，接着对约劳斯塔喊了一声：



「约劳斯塔队长，我们走了。」



约劳斯塔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力点头。



「要说这场海战能否胜利，关键在于你们两位空中的魔女，以及另一位海中魔女的活跃也不为过，所以……」



虽然朝无人的空间说话让约劳斯塔感觉很奇怪，但他还是向看不见身影的两人低下了头。



「拜托你们了。」



在约劳斯塔背后的干部与水手们，也顾虑地把头转向两人（推测在的地方），一同低下了头。



「拜托两位了！」



「拜托你们！」



「乌琪你瞧，队长和其他人都向我们低头拜托呢。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我们会尽力而为。」



拘谨地说完这句话后，乌琪举起右手，使力抓住叶丝碧耶芮放在自己左肩上的右手，往放在一旁的飞空艇走了过去。隐形的事虽然是交给叶丝碧耶芮负责，但就怕她会不小心放开手，让全裸的自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丝碧耶芮被乌琪拉着往前走，水手们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但是听见轻巧的脚步声就知道魔女在那个地方。



他们心里对魔女也有害怕与畏惧。



他们心里对非人的存在也有忌讳。



他们心里对强大的魔法亦有厌恶。



尽管他们内心有这些情感，但魔女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这件事，让他们心里更强烈地感觉到可靠。



约劳斯塔等人带着复杂的心情目送两位魔女……不对，他们看不见人，应该说是听着脚步声送她们离开。



不久，轻盈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6



放在甲板上的飞空艇轻巧地浮了起来，约劳斯塔等人看不见上面的两人，所以看起来就像一块板子飘浮在半空中。



在一码特高的地方一度停下来的飞空艇急速上升，很快变成了一个小点。



上升到某个程度后，底部涂成蓝色的飞空艇和蓝天融为一体，存在也随之消失，至少在仰望的约劳斯塔等人眼中看起来是消失了。



约劳斯塔坚信着，那架飞空艇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接近敌人的水手。



而且他相信，只要能不着痕迹接近，就可以将奈迦的战略付诸实行。



约劳斯塔同时想起听见奈迦建议的那个战略时，自己心里有多么惊讶。



（虽说他是熟知魔女的魔法，但真亏他能想出那种异想天开的战略。）



约劳斯塔这样的感想其实并不正确。



奈迦没有熟悉各种魔法，他只是知道如何让各种人才分配到合适的岗位，将她们的能力活用到极限罢了。



惊人的理解力与灵活的头脑，以及罕见的运用能力，这些是奈迦的本质，也是他最大的专长。



奈迦教给乌琪和叶丝碧耶芮的战略。



奈迦教给汉妮依的战略。



正如同约劳斯塔所说，这个战略是左右这场海战胜负最重要的关键，而海战的结果势必将大幅左右魔女们的将来。



这一刻正一分一秒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