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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刀的诅咒和两人的故事(2 / 2)


嗯呵呵,里艾菈的心情愉快地笑了。



「这样吗……」



早上的里艾菈似乎是个内心比想像之中还要坚强的人。



但是里艾菈交换人格的下午三点一到,晚上的里艾菈就会喊著「哇啊啊啊本大爷的脚啊啊啊啊!」或是「内心明明这么有精神,身体却累得要死!」之类的怨言在地上打滚。



「呜呜呜呜……搭档……背人家……」



她常常这样哭丧著脸,所以我猜早上的里艾菈一定非常能够忍耐。



因此,隔天我有点在意,又问了一次早上的里艾菈「……你其实真的稍微在忍耐吧?」但是她却顽固地死不承认。



「没有,我完全没有忍耐。」她嗯呵呵地露出满面的笑容。



「不是,可是其实──」



「我没有忍耐。」



「但是──」



「没有忍耐。」



「…………」



好固执……



原以为早上的里艾菈是懦弱又内向自卑的女生,和她相处了几天,熟悉了彼此之后,我发现她出乎意料地是名坚强的女性。



「啊,伊蕾娜小姐。明天早上我想吃吐司。」



她的要求也挺多的。



「好好好。」



我语带叹息地点头,与上午和早上的里艾菈一起行动。



每天时间一到三点,她就会伴随「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本大爷的脚啊啊啊啊啊!」这一声夸张的惨叫,和晚上的里艾菈交换。



里艾菈在地上不停打滚。



「……哇~」



我低头看著那一幕。



基本上,我和里艾菈都没有特别意识下午三点切换人格的时间,我开始把她的惨叫当成和下午三点的报时差不多的通知。



时间不断流逝。



即使不特地看时钟,今天的下午仍旧到来。



「嘎啊啊啊!」里艾菈又难看地在地上打滚。我蹲在她旁边,一如往常地微笑。



「下午三点了呢。要吃点心吗?」



「我说你,那是对在地上打滚的搭档说的话吗?」



然后我和抱怨的里艾菈两人一起吃了点东西,一起骑上扫帚返回旅途之中。







「大幅偏离预定了呢。」



如果骑著扫帚笔直朝目的地飞去,应该早就抵达沃特国遗址了才对;但是受到早上的里艾菈无比悠闲的步调影响,我们的旅途在平原上迎接第五天的夜晚。



今天露宿郊外。



里艾菈躺在我身边,仰望帐篷的篷顶深深叹了一口气,宛如沉浸在刚刚吃完晚餐的余韵中。



我也学她仰望篷顶,却只看到被布块遮蔽的单调景色。



即便如此,晚上的里艾菈依然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本大爷的旅途也快要结束了吗?」



我们的旅途已经来到距离沃特国遗址不远处了。也许是领悟旅程即将结束,里艾菈转向我说:



「到今天为止受你照顾了,搭档。」她一如往常地发挥超近的距离感。



「想道谢还早。明天才是这趟旅程的最后一天。」



「可是明天可能会没有机会道谢。」



「只要依照这个步调前进,应该会在傍晚抵达沃特国遗址。」



还有机会喔──我说。



「……或许吧。」



在昏暗的视野之中,她似乎露出浅浅的微笑。



就寝前毫无防备的瞬间最适合吐露平时隐藏的真心,她的态度似乎比平常还要柔和许多。



难道是因为近乡情怯吗?



「……沃特国是什么样的地方?」



我只知道那里是远离人烟的秘境,还有很久之前毁灭了而已。那么,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那是个位在深山里,断崖绝壁另一头的小国家。」



晚上的里艾菈低声回答:「沃特国的人为了避免被别国攻打,将国家建立在高耸的岩山上。即使规模不大,仍在深山里发展开来。国内的居民就这样过著安静的生活。」



然而,国家却毁灭了。



里艾菈接著和我说了国家的往事。



很久很久以前。



「沃特国遭到传染病肆虐。」



里艾菈说,那是个恐怖的疾病。



只要感染就会双眼流血失去自我,精神错乱胡乱攻击他人,并感染攻击的对象。



宛如诅咒的疾病在国内爆发。



疾病的来源,疑似是当时生长在国家境内、美丽的淡绿色花朵。花的外观长得跟以前就在国内栽培的药草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那种花在黑暗之中会发出绿光。



受到风的吹拂在阴天下如萤火虫般飘出细小光点的花朵美丽非凡,国内的人们相信那一定是特别的药草。



特别的绿花和其他药草一同收割,当天之内献给了国王。看到即使被割了下来依然发出绿光的鲜花,国王大悦。



药草晒乾之后,做成了国王独享的花草茶。



国王开心不已地喝下花草茶。



隔天。



国王驾崩了。



「那恐怕是突变种吧。国王双眼流血,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到死为止都没有人怀疑淡绿色的药草有毒。大家早就习惯外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植物了。」



「……疾病是从国王开始蔓延的吗?」



里艾菈点了点头。



「一转眼就结束了。耗费漫长时间建造的历史,眨眼间就消失在血泊之中。」



就这样,伫立在岩山上的国家只剩下一具具尸体。



国家毁灭之后,究竟过了多久没有人知道真相的时间?现在沃特国还被视为因为内乱而毁灭。



然而──



「真亏你知道国家毁灭的事情呢。」



即使来自沃特国,若能如此钜细靡遗地细说内情,她恐怕见证过国家毁灭的那一瞬间。



「那不是废话吗?」晚上的里艾菈──被诅咒的刀理所当然地点头。「因为本大爷是在国家毁灭后才被带出来的啊。」



伫立在岩山上的国家成为沃特国遗址后过了几年,为了寻宝而造访的商人偶然间拿起了现在和我说话的被诅咒的刀。



「在那之后,本大爷在外面的世界流浪了很久很久。虽然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但是好几名使用者拿起了本大爷,我也换了好几任主人。」



「你从在沃特国的时候就是被诅咒的刀了吗?」



「嘿嘿嘿,算是啦。」晚上的里艾菈一脸得意地点头。「不是我自夸,本大爷一时还以只要拿到就再也不可能脱手,麻烦透顶的诅咒武器在一部分领域红极一时喔!」



「是喔……」



「可是啊,当了这么久被诅咒的刀也会腻。」



「是这样吗?」



「本大爷差不多想回到乡下,慢慢生活了。」



「听起来就跟年纪大了以后圆滑许多的小混混呢。」



「还好啦。」



她轻声一笑,我也被她影响笑了出来。接著我们在狭窄的帐篷中畅谈了一阵子无关紧要的话题。



隔天,早上的里艾菈一脸讶异地看著笔记本。



「上面写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嗯?没有,平常反而会写奇怪的事情才对──」



顺带一提,这几天都只写了「今天累死了所以提早睡觉。」「今天也累死了所以提早睡觉!」「真的有够累的说!」「嘿,嘿,你看得到吗~?」等等,自暴自弃的笔记。



今天最后一天,却写了不一样的话。



「到今天为止谢谢你。」



上头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仅此而已。



「我才是。」早上的里艾菈对笔记本嘀咕。



然后我和她吃完简单的早餐,便动身前往沃特国遗址。



就如同过去几天,最后一天她依然以徒步行走。



我和她也一如往常,边走边闲聊无关紧要的话题。



即使身在前往沃特国遗址与之连接的森林之中,果然也是说著无聊的对话。



「明天开始会很寂寞呢。」



「就是说呀──」里艾菈对我点头说:「感觉真不可思议。下午三点之前是我,在那之后到晚上是她。这种生活方式已经变成家常便饭了。」



「要是过上两年这种生活,当然会习以为常呢。」



「是呀,我已经习惯了。」



明天开始,又得习惯别的日常生活了呢──她略显遗憾地叹息。



我说:



「我想你应该马上就会习惯了。」



我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边望向前方。



岩山上的国家遗迹。



沃特国遗址已然近在眼前。







人烟罕至的深山。



穿越险峻的森林,爬上岩山,沃特国过去确实隐密地存在于此。



「…………」



自从国家毁灭以来,是真的很久没有人造访这座遗迹了。放眼望去,岩山上被一整片绿意团团包围。沃特国的民宅也许是由石头堆砌而成,但是曾经的屋舍历经漫长的岁月,被藤蔓与苔癣等植被覆盖,大多数房屋都已经崩毁、倾倒、腐朽。



甚至难以想像这里曾是什么样的国家。



繁荣的影子已不复见。



国内的大街上开著许多鲜花。漂亮的淡绿色花朵在微风中摆头,随风摇曳。



由于这里没有人,街道全都开满了鲜花。



我拿出手表。



「距离下午三点还剩下一分钟。」



跟我一样看著手表的里艾菈这么说,慢慢走向花园。



她把刀连同刀鞘插进地面。



随后晚上的里艾菈在花田之中现身。



「…………」



对她来说,这片风景肯定不怎么美丽。



阴天之下。



淹没街道的淡绿色花朵发出绿色的光芒,支配这个国家的道路。萤火虫般的细小光点在我与她之间摇曳。



若是对大方绽放的花朵其实是毁灭国家的元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光看这个景色或许可说是美丽又充满幻想。



在充斥著美丽毒素的景色之中,我看著里艾菈。



下午三点了。



「我们到了。」



听到我的声音,她回过头来。



「看来是啊。」



在光点的围绕之下,她像是觉得有些刺眼,又像是被吵醒般眯起双眼。



晚上的里艾菈气氛和平时不同,她接著说「至今为止承蒙照顾了。」对我轻轻点头致意。



我摇了摇头。



「哪里哪里。」我只要能收下酬劳就完全没有问题──我谦虚地回答,接著问:「不过看起来,诅咒似乎没有解除呢?要怎么做才能让里艾菈恢复原状?」



本来说,只要回到沃特国遗址,诅咒就会解除吧?我侧著头问。



「…………」



她不晓得有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唯有回以沉默。看样子,她似乎被眼前插在地面上的刀吸引了。



「里艾菈?」



我又问了一次。



「…………」



良久,她终于看向我。



只是她手里握著刀。



「……?」



究竟为什么?



我这么想,想立刻问她。然而,在我眨眼的瞬间,她的身影就从花田里消失了。



她原本所在的地方,只留下细小的光点往天空延伸。



然后──



发现每一粒光点都是花瓣的时候,顺著光点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终于理解自己身处何种状况之中。



里艾菈从空中朝我飞落。



「──抱歉啦。」



她不带感情地低语,挥下手中的利刃。那一闪划出优美的弧线,尽管我在她著地之前翻身躲避,挥刀的她依然紧盯著我不放。



没有命中目标的一刀,就这样切下几朵花瓣。



光点再次舞上空中。



「……你在做什么?」



我取出魔杖,这么问她。



「不愧是搭档,居然躲过了。」



里艾菈看著我说,确认锋利度似地挥刀,又切下几片花瓣。看来她终于愿意回话了。



「抱歉啦,搭档。我瞒著你一件事。」



眼前的她不是平时聒噪的她。也许是因为平常都跟她开心地闲聊,害感觉变得迟钝,我差点忘了她并不是人类。



不是人,也不是物品。她是被诅咒的刀。



「光是来到这种地方,还没办法解除本大爷的诅咒。」



即使回到诞生的故乡,一到下午后,被诅咒的刀依然夺走里艾菈的身体。



追根究柢。



将被诅咒的武器归还原本出现的地点,真的是解除诅咒的方法吗?



不对不对。



应该有更单纯的办法才对。



真要说起来,我从知道她是被诅咒的武器的那一瞬间开始,就隐约有所预感了。



简而言之,就是。



被诅咒的刀说:



「想解除本大爷的诅咒,得把本大爷折断才行。」







「等──」



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我们稍微商量商量啊。



我还来不及开口,她就拉近距离,朝我挥下利刃。我一蹬地面避开,她便用横扫追击,斩下无数花瓣。



我边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一次又一次攻击,边朝她发射魔力块牵制──但愿能打乱她的平衡。



「哼。」



她不当一回事地将逼近的魔力块一刀两断,魔力撞上她后方的花瓣发出闪光。



「咦咦……」



居然被砍成两半……



看到困惑的我,里艾菈说:



「来,折吧。折断本大爷吧。否则你会小命不保喔。」



她笑了。这不是应该笑著说的话才对;但我就算对她说出这种话,她依然朝我挥刀。



她一次又一次地对我挥舞利刃。



我躲开每一刀,时而以魔法牵制。



每次攻击却都被斩击化解。



「不商量一下吗……?」



我边躲边提议。用不著突然砍人吧?



「怎样?你愿意折断本大爷吗?」



「折断你会发生什么事?」



「本大爷只要断了,诅咒就会消失了吧?不过是再也不会夺走那个丫头的夜晚罢了。」



「可是你的存在会消失吧?」



「就是这样吧。」



「那我拒绝。里艾菈的委托里并不包含杀人。」



「我想也是。」



她笑了笑,举刀再次朝我挥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必须这么做。这丫头虚弱的身体可折不断本大爷啊──」



我一面闪躲逼近的她,一面施展风魔法。强风吹拂花海,撕裂花瓣伴随绿光席卷里艾菈。



但是她却轻轻松松地躲开,再次与我拉近距离。



同样的事情重复了好几次。



她举刀朝我砍来,我使出魔法她闪躲,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



「国王双眼流血死去的瞬间,本大爷的国家就完蛋了。」



在没完没了的战斗中,她不知是出于无聊,还是终于耐不住沉默,又或者只是纯粹聒噪,边说边朝我挥砍。



那是这个国家迈向毁灭时的故事。



「接在国王之后死去的,是负责治疗的御医。接著是御医的家人,然后是御医家人的朋友、熟人。等发现时,疾病已经蔓延全国了。」



她说,当时的国家宛如人间炼狱,仍不停朝我劈砍。



「有人双眼流血,边求救边殴打邻居。有人上吊时血流如注。有人一面自焚一面流下血泪。被疾病传染,陷入错乱状态的国民们,就像这样残害自己与他人的生命不断死去。」



「……为什么?」



「罹患没有治疗方法马上就会痛苦死去的疾病,能保持精神状态正常的人反而比较少吧。」



「…………」



「可是在混乱的国家中,还是有一个人保持冷静。」她挥刀说:「那就是本大爷的主人。」



她说。



晚上的里艾菈原本的主人──国王的亲卫剑客在宛如阿鼻地狱的国内依然勉强保持自我。



他同时领悟自己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他心想既然如此,拔刀出鞘。



为了起码缩短同胞的痛苦,他决心斩杀每一个国民。一个又一个,他劈砍每一个流血的人。



生命在他的手中消逝。



「为什么……?」「你这杀人魔!」「竟敢杀了我的妻子!我要杀了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生命在他的手中消逝。



剑客仔细确实地杀死每一个受尽折磨的国民。



没有人感谢他,还有人反抗,朝他刀刃相向,也有人尽全力抵抗。



「我诅咒你!」



剑客一次又一次听见这句话,继续杀到剩下最后一人。



终于,民众全部命丧黄泉。



剑客原本想自我了断。



但这时他才终于发现。



「剑客的身体早就已经死了。」



低头一看,好几把长枪利剑刺进他的身体,血早就流乾,这副身体毫无疑问早已断气。



那么身体又为什么能够移动?



勉强移动剑客身体的真面目。



「就是本大爷。」



被诅咒的刀──晚上的里艾菈说自己就是如此诞生的。



「…………」



不知不觉间,她停止攻击,在绿色的光点中气喘吁吁地仰望天空。



天色依旧昏暗。



望向天空的她,表情和天色一样阴沉。



「然后本大爷被偶然间造访这个国家的商人捡走,离开了这个国家。本大爷被诅咒了。不晓得离开国家究竟过了几十年。」



勉为其难记得的,就只有被必须杀害眼前所有事物的使命诅咒,不停地易主。



不论何时她都活在血泊之中。



即使换了个国家,换了个主人,她始终生活在腥风血雨之中。



「本大爷是在两年前,碰巧遇见这个丫头的时候才恢复理智的。那时本大爷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洗刷不去的鲜血了。」



「…………」



「所以本大爷决定马上死去。藉由死亡来抹杀自己在世上的存在。」



「…………」



「死后,本大爷要去跟过去杀死的人道歉──」



所以请你杀了本大爷。晚上的里艾菈朝我伸出刀来。



她肯定是希望我用魔法还是什么把刀折断吧。



「我不要。」



「…………」刀另一头的里艾菈双眼变得空虚。「搭档,要我说几次你才懂?你还想跟我交手吗?」



还要一次又一次重复相同的事情吗?



晚上的里艾菈半不耐烦地回答。



但是,不是不是。我不是想说那种事情。



「我是说,就算折断那把刀你也不会死,所以我才不要。」我语带叹息地说。



我看著她想交给我的刀。



她在阴天之下肯定没看清楚吧。



「那把刀哪里是被诅咒的刀了?」



「──啥?」



她想交给我的刀,越看越像是全新的便宜货。看起来就像是路边商人卖的钝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再次注视晚上的里艾菈。



她是名气质非常不可思议的女性。



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美丽的桃子色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束马尾,随风飘逸。苍蓝色的眼眸犹如凛冬的天空般清澈,身上穿著红色的长袍。



那副身影和里艾菈如出一辙。



但是外表却和里艾菈稍有不同。



比如说,她的头发比真的里艾菈还长一点,颜色虽然是桃子色,却带有一抹鲜红。年龄看起来也稍微比我认识的真的里艾菈还要年长一点点。



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甚至会像是姊妹。



即使外表相似,她们仍是不同的人与物。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就像是我和扫帚。



「你好。」



气质柔和悠哉的女性站到晚上的里艾菈面前。



她的名字是里艾菈。



我方便上称为早上的里艾菈的人。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她露出柔和的微笑。



我现出自己的表──显示正确时间的表。



下午两点三十分。



距离下午三点还有三十分钟。







「我想抵达沃特国遗址后,她恐怕会请你折断她。」



和里艾菈一同旅行的途中。



早晨,两人并肩行走的时候,她对我这么说:「她身为被诅咒的刀,一定想消灭自己到受不了。」



一离开国家,早上的里艾菈就对我说了两年前的事情。



她第一次被夺走夜晚时的事情。



『本大爷是夺走你夜晚的人,被诅咒的刀。』



经历了几天下午后没有记忆这不可思议的症状,终于觉得自己的脑袋有问题的某一天早晨,里艾菈在枕边发现了留给自己的讯息。



『本大爷偷走了你的夜晚。想从本大爷手中抢回你的夜晚,就必须把本大爷带回故乡。给我帮忙。』



晚上的里艾菈只知道自己出生的故乡叫做沃特国而已。就连那个国家位在何方、毁灭后过了几年,她都一无所知。



「总而言之,我们离开了原本住的国家。」



她们两人漫无目的地造访各国,寻找沃特国的所在。被诅咒的刀一到下午就会夺走里艾菈的身体,她自己则是在上午不停打听消息。



里艾菈说感觉起来非常奇妙。



「身体明明应该被夺走,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那种感觉。其实我从以前开始就很内向,不太说得出真正想说的话。直到两年前,在职场、在家里都受到不怎么好的对待。」



不是周围的人排挤她,但是不太向周遭的人表达自我的里艾菈,常常被周围的大人们颐指气使。



被迫处理不喜欢的工作。



否则就是被冷言冷语。



就算表现良好也被当成理所当然。



当时的里艾菈就身在那种凄惨的处境中。



想不到。



被诅咒的刀第一次夺走她的身体时。



发现自己没有晚上的记忆时,她同时发现周遭的人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



原本爱骂她「像你这种没用的家伙快点辞职吧。」的上司,居然开始对里艾菈鞠躬哈腰。原本酗酒仰赖暴力的父亲,不知不觉间被赶出了家里。



她身边的恶劣环境,从她获得被诅咒的刀起就消失了。



帮助她的人非常明显。



『你身边的人都烂得跟大便一样耶。』



因为笔记本上写下这句怨言。



之后她听别的人说。



喜欢把工作推给里艾菈,藉机骚扰的上司,似乎被里艾菈自己彻底修理了一顿;但她自己却没有记忆。



里艾菈酗酒的父亲则是晚上被她亲手扫出家门;但是她自己却没有记忆。



寄宿在被诅咒的刀中的另一个人格,就像这样用和里艾菈原本个性大相径庭的方法,轻而易举地替她排除了障碍。



要是留在国内,她肯定会因为白天跟晚上的个性不同而备受瞩目。说不定,晚上的里艾菈还得超出必要地大闹一场。



结果,里艾菈决定离开国家。



只要不去沃特国遗址,她的夜晚就永远不会回来。



所以她避免和特定的人认识,旅行前往被诅咒的刀的故乡。



「可是,老实说,我并不希望被诅咒的刀消失。」



哪怕自己的夜晚会就此消失,和被诅咒的刀一起相处的时间对她来说仍意义非凡。



「所以,我觉得自己得和她说一次话──」



里艾菈说。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那天的事情。



我在国内,看到互相帮助团体布告栏上的委托,遇见了晚上的里艾菈。我的确决定,要是酬劳很好就愿意接受她的委托。



不过还有一个最具决定性的因素。



因为我认为,这是只有我才做得到的事情。



她的委托上写著这一项条件。



『我在寻找能用魔法把物品变成人类的人。』







握起和自己长得很像、晚上的里艾菈的手,早上的里艾菈笑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终于见到你了──她说。



里艾菈把手表的时间调快了一个小时。实际上,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分,还不到人格交换的时间。



「我知道你身为被诅咒的刀,希望自己能够消失,能被折断。」



早上的里艾菈在抵达这里之前做了某个决定。



「如果解除诅咒的方法是把你折断的话,我希望能阻止你。如果你这把被诅咒的刀希望为了我而消失,我也想阻止你。」



不论如何。



早上的里艾菈都必须和她交谈。



所以在来到这里的旅途中,我都在教早上的里艾菈魔法──将物品变成人的魔法。



虽然因此多花了很多时间,但是既然能像这样让两人见面,就算了吧。



「这里就是本大爷的葬身之地,小丫头你懂吗?」



「我不懂。」



「本大爷非得在这里死去不可。」



「我还不希望你死掉。」早上的里艾菈加强语调说:「为什么你非死不可?因为你伤害了很多人吗?」



「…………」



「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两个人一起去道歉吧。请你不要在这里结束生命。」



「…………」



「请不要用死来逃避。」



「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是你的一部分了。你也是我的一部分。所以要道歉的话,我要跟你一起去。」



「…………」



「而且别看我这样,我还挺喜欢跟你一起分享时间的日子喔。」



自从遭人怨恨诅咒而诞生以来,晚上的里艾菈就不停诅咒自己非得一死,活到现在。



明明不是所有的人都这么想。



「跟我一起活下去吧。」



早上的里艾菈说。



这一定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



不是用文字,而是想直接当著面说的话。



在教她把物品变成人的魔法时,里艾菈曾经告诉过我好几次。



「──我明明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我们却一次也没见过面。」



说不定,她对改变里艾菈的人生抱有责任感。



说不定,晚上的里艾菈深信能靠结束自己的生命负起责任。



但是,早上的里艾菈完全不希望她那么做。



我对晚上的里艾菈说。



那是我在教魔法时一直听到里艾菈说的话。



「里艾菈好像想一直跟你两人一起走下去喔。」



她那么喜欢走路。



一定是想跟喜欢的人并肩漫步吧。



「我怎么没听你说。」



晚上的里艾菈对长得和自己很像的她笑了笑。



早上的里艾菈也随即笑了。



然后她朝晚上的里艾菈伸手,说:



「因为我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