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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不要回去了(1 / 2)

41.不要回去了

陈七眼巴巴等了半天,迟迟没能等到丁了了开口,急得嘴巴一扁,眼圈都红了:“娘子!姐姐——”

一声“姐姐”尾音拐了十八个弯,听得丁了了头皮都发麻,忙举手求饶:“我当然不会……谁敢说你来历不堪,你叫人打他就是了!”

“嗯!”陈七重重点头,“你放心,那些当面嘲笑我的、背后议论我的,都被我派人打残了!”

哦。

丁了了醒过神来,暗自懊恼。

她怎么又被这陈七装可怜的样子给骗了!这就是一只狼崽子,他惯会汪着泪瘪着嘴装小猫咪,看着可怜巴巴,心里指不定憋着劲儿预备咬谁一口呢,谁信他谁傻!

比如她自己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蛋,被这小子骗了多少次了都不长记性……

正想着呢,陈七觍着脸又来了,两手扯着她的衣袖,哈巴狗似的:“娘子!娘子别生气嘛,我平时待人不凶的,都是别人先对我不好,然后我才不得不奋起反抗的!”

丁了了仰头看着房梁,内心毫无波澜。

哈巴狗还在锲而不舍地扯她的衣袖,一下又一下:“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对我有多坏!那年我刚被接回府,什么都不懂,他们就骗我说大户人家的小孩子每天都要向大人磕头请安,大冬天逼着我从祖母的院里一路磕头拜过去,每一个哥哥姐姐门口都要跪……他们还说我出身卑微要拜的人格外多,见了府里的丫鬟小厮都骗我磕头,他们就在一边笑……”

哦,那还真是个小可怜。

丁了了仍然看着房梁。陈七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她的衣袖,改为双臂环抱住她的胳膊……她恍若未觉,不为所动。

陈七抱着她的胳膊摇啊摇,继续哭诉:“我每天挨打挨骂不敢抬头,父亲就骂我是阴沟里的老鼠上不得台面;兄弟姐妹中不拘是谁犯了错一律打我,因为都是我这小叫花子带坏了他们;我挨了谁的打依然是我的错,因为是我害得他们背上了不睦兄弟的恶名……”

丁了了低头瞥了一眼,恰看到陈七眨着一双明亮的凤眼正看着她,明明挺高的个头被他自己缩成一团,挂在她胳膊上就跟拎了个儿子似的。

还是一个受了委屈正在诉苦的、可怜巴巴的儿子。

丁了了顿时又气恼,用力甩开他,转身:“再不容易你不是也熬了这么大?这世上谁活着都不容易,你自己要么打死他们、要么熬死他们,跟旁人说有什么用!”

陈七低头看看空空的怀抱,顿了顿,手臂愈收紧了些,惨兮兮抱住了自己:“……我知道跟旁人说没有用,但我就是想说一说。哪怕只有一个人肯心疼我呢,我在这世上也不算太孤单……可是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丫鬟、婆子、小厮……个个都是他们的人、个个都想看我的笑话。好容易有个忠叔本分老实,却又实在太憨厚了些,不拘听见什么都只会说‘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啊’……”

丁了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慢慢地转了回来。

这世上谁又不是孤单的呢?

就拿她自己来说吧,她自从此次在父亲坟前醒来,就常常觉得胸中愤懑难言,谁都不肯信、谁都不愿见……她常常觉得自己是丁了了却又不是丁了了,一肚子疑问又能对谁说呢?她唯一可以相信的那个弟弟只会觉得她是个妖怪,旁人更恨不得立刻送她去死……

孤单,难道不是人生之常态吗?她看着陈七眼中自己的倒影,自问。

这时陈七百折不挠又凑上前来,抓住了她的衣袖:“娘子,人生一世,若连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那这人间还有什么趣味啊……一个人若是受了委屈无处哭、占了便宜无处笑,纵然仗剑横扫天下、入朝指点江山,那也不过是一场虚热闹罢了……”

丁了了心中发慌不愿再听,只得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摇头:“总不能叫你一世孤单的。你不是投靠了三皇子吗?将来挣得了功名在身,何愁没有知己簇拥、何愁没有娇妻美妾、何愁没有儿孙绕膝……”

陈七啪地拍了一下巴掌,抢过话头:“对呀对呀!我的‘娇妻’不就是你嘛!‘儿孙绕膝’也要靠你帮我实现!至于‘美妾’……娘子,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你怕我将来要纳妾,所以提前先吃一壶没来由的干醋……”

“谁要吃你的干醋!”丁了了立刻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没好气地甩了他一袖子。

陈七哈哈地笑了:“吃醋就吃醋,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嘛!”

丁了了无言可对,决定转身就走。

陈七却适时地又拽住了她,敛了笑容一脸真诚地道:“娘子,你心里有顾虑就应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一个人躲起来胡思乱想!既然你也怕孤单我也怕孤单,那为什么还要猜来猜去?有什么话都直说了不好吗?”

“好,”丁了了立刻接道,“那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启程回金陵?”

“很快了。”陈七顿了顿,低头:“我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回去。”

说罢立刻抬起头露出笑:“你放心,即便回去,我也不会赶着纳妾。这世上人人都心怀鬼胎,只有娘子一心对我好,我才不会冒傻气去做那种蠢事!”

丁了了心道我未必一心对你好,那暖香楼的夭夭姐姐之流也未必对你不好。你总还是用不着她们救命,所以远远没到需要牺牲色相的地步。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便要你入赘暖香楼,只怕你也未必不肯。

陈七偷眼看看丁了了的脸色,吓得心里一跳,忙又嘻嘻笑着找补道:“当然,就算她们没有什么鬼胎,我也不会随便纳妾,毕竟像我娘子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天上地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了嘛……”

哦,又开始满嘴瞎扯了。

丁了了不打算与他细究,冷静地起身走向门口:“什么时候回去说一声就好,不急回去就别说那么多废话。天晚了,我去煮饭……”

“不许!”陈七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她的手腕上,说什么也不肯放:“我不吃晚饭,我要你在这儿陪着我说话!”

丁了了皱眉:“不是都说完了?”

“没有啊,”陈七不由分说拽着她又坐了下来,“我的事说完了,但是你还没有说!咱们成亲这么久了,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旁的事一无所知!你的喜好、你的忌讳、你的生辰、你的打算……”

“我没有那么复杂。”丁了了看着药柜说道,“我从前是个傻子,最近刚刚才好转一些,还没来得及养成什么喜好、什么忌讳。至于旁的事,我自己不记得,旁人当然就更加不记得。”

陈七一时哑然。

这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块真正的木头。难怪时常觉得她这个人太无趣了些,怎么撩拨都撩不动。

从前的她无悲无喜,旁人就连心疼她都不知该从何疼起;现在的她却又莫名地冷淡,旁人想要取得她的信任实在太难……

咦?!

陈七心念一转,忽然又乐了:娘子从前什么都不懂,那现在就是白纸一张嘛!他是捡到宝了!

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好好心疼心疼他,最好一下子把她的恻隐之心都用光,免得她以后医者仁心,又去心疼别人!

陈七打定了主意,也顾不得去追究为什么“一张白纸”可以掌握那么怪异的医术,第一时间就先冲过来拿捏住了她的命门:“所以我与娘子果真是同病相怜,天定的缘分!娘子的生辰无人记得,我的生辰却是被人故意篡改……我原本是十月初三的生辰,偏嫡母买通了先前的街坊,众口一词都说我是冬月十七……”

他拖着哭腔故意在此处顿了一顿,丁了了果然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陈七垂着头坐着,许久没有答话。

丁了了本已习惯了他的聒噪,这会儿忽然安静下来顿时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就往他身边靠了靠。

同时心里不知何故自己冒出了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