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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6)(1 / 2)





  这样一想,孟连生对沈玉桐那日早上的反应也就释怀,甚至还愉悦地弯起嘴角。

  *

  孟连生是释怀了,但这厢的沈玉桐还依旧在跟自己过不去。

  他始终担心自己的轻浮,将孟连生带上歪路。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幸而接下他至少要在自流井待上大半年,有了时间做隔阂,那晚的事应该会在孟连生心中慢慢淡去。

  想是这样想,但心中又不免怅然。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一回自流井,便一头扎进先前被打断的精盐厂建设中,每日天刚亮就出门,在盐场待到天黑才回到沈宅。

  这日,他照旧是过了戌时才回家。

  刚走进大门,老管家就赶紧迎上来道:二公子,你回来了,小孟公子在客厅等你呢。

  小孟?沈玉桐微微一愣,又蓦地反应过来,拔足疾步往里走,走到大厅,果然见孟连生正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个青花茶杯,与对面的沈天赐谈笑风生。

  也不知沈天赐说了什么,叫他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小孟!沈玉桐开口。

  孟连生应声回头,放下杯子,站起来,客客气气道:二公子,你回来了!

  沈天赐也站起来笑呵呵道:梧之,你可算是回来了,都不知道小孟等你多久了。

  其实也才分开一个礼拜,但沈玉桐却觉得分开了得有半辈子那样长。在盐场忙时没工夫瞎想,倒是不觉得如何,现下见到人,只觉得心绪一阵翻涌,恨不得上前好好抱一下对方。

  不过他理智尚存,知道自己已经做错一桩事,不能一错再错。

  于是暗暗深呼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问:小孟,你什么时候到的?

  孟连生道:也没到多久。

  沈天赐朗声笑道:什么没到多久?小孟傍晚就到了,我本来是要让人把你从盐场叫回来,他说不想打扰你做事,非不让。

  沈玉桐望着孟连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又问:你是要回上海了吧?什么时候走?

  孟连生点头:嗯,我们本来没从自流井走,但我想着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二公子,就绕路过来这边,让杜赞大哥先去重庆,我们是后天晚上的船,我明早就得走。

  沈玉桐想了想,道:后天晚上的船,不用这么急着走,我让家里的汽车送你,半天就能到重庆,后天走也不迟。

  沈天赐忙不迭附和:对对对,家里有汽车呢,后天早上我让汽车夫送你去码头,明天在我们自流井好好玩一天。

  孟连生:那就麻烦二公子和天赐哥了。

  他脸上已不见那日早上渴望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的表情,看着他的目光是一派干净与坦然,与从前别无二致,就像是那晚的事从未发生。

  倒是让沈玉桐之前对他的担心,显得有些多余。

  因为时日已晚,沈天赐见一个舟车劳顿,一个在盐场劳累一天,便像个善解人意的老大哥一样,催促两人早早去休息。

  两人都是从善如流。

  翌日,沈玉桐起了个大早,出门往天井一看,孟连生已经在木槿花下伸展胳膊。

  二公子,早!他听到动静,转过头展颜一笑,先打了招呼。

  早!沈玉桐朝他走过来,问道,今天想去哪里玩?

  孟连生说:我对自流井不熟,二公子安排就好。

  沈玉桐点点头:行。

  自流井虽然富庶,但常年的采盐,近处并无多少风光,而孟连生明早就要启程,他也不好带他去远郊劳累,最终还是跟上回一样,去盐场看看盐工采盐烧卤,参观他们做精盐的新机器。

  到了中午时分,又回长街带他去酒楼吃盐帮菜,最后在茶楼听听小曲,再看一场地方戏,坐船在釜溪河游了两圈,便已是暮色四合。

  沈玉桐第一次觉得原来一天是这样短。

  这一日下来,两人聊美食聊风景,又说川戏与京戏昆腔的区别,聊了自流井的盐,也说到西康的鸦片,但仿佛是心照不宣一般,谁也没主动提起那一晚,

  此时已是仲秋,今晚恰逢晴朗天,秋风习习,圆月当空,是个月下对饮的好气氛。

  洗漱过后,时日尚早,沈玉桐与孟连生不约而同走到了天井里的石桌。

  睡不着?沈玉桐笑问。

  孟连生点头:太早了点。。

  是还早。沈玉桐在他对面坐,叫来丫鬟送来一壶花茶,又亲自斟了一杯递到他跟前,这是自己家里晒的菊花茶,晚上喝点这个能助眠。

  孟连生捧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因为还有些烫口,便又放回石桌,垂下眸子小声开口:二公子,那晚

  沈玉桐心头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此刻的天井中,只得他们两人,安静得能听到风拂过树木的声音。

  孟连生抬起手,蹭了蹭鼻子,道:那晚是我冒犯了二公子,我要同二公子道歉。

  沈玉桐不料他会这样讲,回过神来,不免更加自责,忙不迭摆手道: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喝醉酒误事。

  孟连生说:那天早上我见你不理我,以为你生我的气。

  沈玉桐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生你气?我只是一时不知该跟你说些什么,毕竟那就是个错误。

  孟连生抬头看他,仿佛是不解道:我们那样是错误的吗?

  沈玉桐喝了口清心明目的菊花茶,又暗暗深呼吸了口气,好整以暇道:小孟,你既然觉得男人去堂子睡女人都不是正派人所为,那就应该明白,我们是朋友,做这样的事也是错误的,这事只能发生在爱人之间。

  他望着孟连生纯良懵懂的模样,只觉自己十分道貌岸然。但为了对方好,也只能将这份道貌岸然继续扮演下去。

  见他似乎懂了自己的意思,又乘胜追击道:你还年轻,应该多认识女孩子,现在是民国,倡导自由恋爱,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找到一个喜欢的姑娘。说着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轻笑了下,石头记里贾宝玉不是说过,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你若是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就会懂得宝玉的这番话。

  孟连生说:二公子一点也不浊臭。不等沈玉桐回应,他又冷不丁问,那二公子呢?

  沈玉桐不明所以。

  孟连生:二公子也会认识喜欢的姑娘,然后娶她吗?

  沈玉桐微微一怔,他确实见过不少姑娘,在年少懵懂时,他也曾与美丽的女子约会,用时髦的说法,叫做谈恋爱。就像贾宝玉一样,他觉得女儿是水做的,是世间美好的存在,但他对她们的喜欢,也如水一样单纯,从来没有任何欲念。

  直到去了英吉利,年岁渐长,他才渐渐明白自己对女子单纯如水的喜欢,源于何故。

  自此之后,他就再没有接受过女子的示好。

  他不是上海滩那些有龙阳之好,旱路水路都能走的公子哥,一面与小倌戏子纠缠不清,一面三妻四妾儿女成群。

  这世道中的女子,本就身不由己,他不想去害人。

  幸而他一早就知道,父亲在幼时给他算过命,说他命里会遇一桃花劫,于是对他到了成亲年龄无心娶妻生子反倒不在意,叫他这个光棍儿打得理所当然。

  对于七十岁的老父亲来说,打光棍儿总比带个男人回家要正常得多。

  他想了想,语焉不详地回道:这个得看缘分。

  孟连生倒是不以为意,又转而问:那二公子说的自由恋爱是怎样的?

  沈玉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在上海滩的话,就是送送小礼物,约约会,去西餐厅吃饭,看看戏和电影,再去游游河逛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