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



奈迦不自觉放下挡箭的盾牌，站了起来。他伸直了身体，望向悉拜斯河，可惜遭河丘阻挡视线，无法直接望见河川。



（我居然忘了。）



奈迦咂了个嘴，正要蹲下时，一支流箭正好射了过来。



「危险！」



站在一旁的凯雅飞扑上前，在奈迦面前敞开双臂。铿的一声金属撞击声响起，箭矢应声落地。



「奈迦，怎么能放下盾牌呢，实在太危险了。」



「噢……对不起。」



奈迦道歉后，斜眼望向落地的箭矢，问凯雅：「你没事吗？」



「喏，我有这个啰。」



凯雅转过头，指了下自己的胸部与腹部。她的肌肤散发出金属般的雾面光泽，银灰色的手指轻敲着自己的肌肤，发出敲击坚硬物体的铿铿金属声响。



凯雅能不拿着盾牌站在木偶后方，是因为她以魔法硬化了自己的身体。经过硬化的身体硬得不管用剑砍、用长枪突剌还是中箭，都能将攻击反弹回去。



她可以用硬化的拳头痛殴敌人，以硬化的双脚踹击对方，攻击方式属于魔女当中少有的肉搏派。



「这种没用的箭还伤不了我。」



闻言奈迦放心地吁了口气。



「这样啊，话说回来，你们这群魔女可真厉害。」



「嘿嘿～还好啦。」凯雅再次转身背对奈迦，「你就安心地躲在我背后吧。」



凯雅说得神气，听得奈迦忍不住苦笑，不过他马上正色，凝视前方河丘。



射箭声此起彼落，敌军的咆哮与悲鸣声充斥战场，虽然听不清楚，但战场上确实传来了之前不曾听见的细微杂音。



杂音愈来愈响亮，错不了，那是滚滚洪流由河川上游奔腾而下的声响。



「看来及时赶上了。」



奈迦总算松了口气。



8



这个时候，第二大队的第四中队正在渡河。



上游传来奇怪声响，听来像是水声，这地方既然是河流，听见水声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奇怪的是，水声轰隆，仿佛有大量河水以怒涛之势涌来，而这地方流过的河水，水深甚至连腰部的位置都不到。



天色虽然阴暗，倒是没有出现像要下雨的厚重云层。往河川上游望去也是一样，没望见可能降下豪雨的乌云，不可能出现可以发出如此轰隆巨响的浩大水势。



不过，确实有水声传来。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声音？」



好几位士兵为了找出声音来源，四下张望，接着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了惨叫声。



上游涌来海啸般气势磅砖的洪流，波涛汹涌，简直像是凭空冒出另一条巨河。和水深不过数码特高，水流平缓的河中央相比，洪流掀起高过人头的大浪，瞬间淹没河面。



汹涌急流带来湍急、猛烈的水势，和先前的涓涓细流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走在河里的士兵转眼间已遭洪流吞没，被冲往下游。不只士兵遇难，骑兵也抵挡不住水势，同样被洪水冲走。好几匹马只有头露出水面，在洪流中浮沉，骑着马的骑兵疑似早已放开缰绳，淹没在激流之中，看不见踪影。



奔腾的洪流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不一会儿水位下降，水势也逐渐趋缓。



——不过。



凯萨德拉王国军已经受到严重冲击。



那些已经渡河、刚上到右岸的士兵和差一步就要进入河里、幸免于难留在左岸的士兵，以



及在后方待命的本营士兵与幕僚，个个吓得说不出话，茫然杵在原地。



9



「奈迦！」



瑟雷娜举着盾牌赶来。



「噢，瑟雷娜。」



「敌军部队的第三军在渡河途中遇上了洪水！」



瑟雷娜说得激动，因为全力奔跑呼吸急促……看来不只是如此。



「太棒了——」凯雅跳了起来。



「赶上了吗！效果如何！？」奈迦回问的嗓音也掩不住兴奋。



「中队规模的部队约有五、六十名士兵在渡河时被洪水冲走，另外不管是刚渡过河的士兵，还是留在对岸尚未渡河的士兵，每个人都是一脸茫然，愣愣地站着不动。」



奈迦用力击掌。



「好！这下我们的机会来了。」



（可是已经有两百名以上的士兵渡过河来，要歼灭他们不是那么容易。）



奈迦把内心的恐惧表现出来，转过了头。



「荷丽歌恩！」



「是！」



荷丽歌恩和举着盾牌的蕾菈跑上前来。



「让最后一列的木偶前进，缩短与敌军之间的距离，尽全力攻击。敌军应该不会再派后援部队过来，用不着在意剩下的木偶数量。」



「知道了。」



荷丽歌恩正命令木偶群继续往河岸前进时，第三军——也就是在后方待命的七位魔女赶到，可舞也把马牵过来了。



「来得正是时候。」



奈迦取过可舞骑坐的马匹缰绳，向马上的可舞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奈迦，可以一起去吗？」



这话听来，她似乎想和奈回一同骑着马上战场。为以备不时之需，马上准备了两人份的马镫，要两人共乘也不成问题。



「有我在，就不用怕敌人的弓箭了。」



好几条缠绕在可舞身上的皮带扭动着，一路升上半空中。



「好吧，那你就坐在我后面……」



「前面比较容易防御，不行吗？」



「就照你的意思吧。」



奈迦把左脚踏上可舞后方的马镫，另一只脚用力踹了下地面，翻身上马。他双手一拉紧缰绳，刚好把乘坐在前方的可舞整个人夹在自己的身体底下。



「好像……哪里怪怪的，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跨坐在马上的奈迦握好缰绳，踩稳马镫后，荷丽歌恩唤住了他。



「奈迦！」



「怎么了？」



「剩下不到百具木偶！敌军就要攻破木偶阵了！」



「敌方士兵还有多少？」



「超过百人。」



「木偶全灭也不要紧，至少要减少一半数量的敌军。」



「我试试。」荷丽歌恩应了一声，又重新操纵起木偶。



「由我、可舞还有凯雅、伊可希奴前去迎击突破木偶攻击的敌军，妮妮尔和亚尔卡茵负责支援。苓娜、苓兰和萨荷、娜希萨丝，保护荷丽歌恩和瑟雷娜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遵命！」」」



凯雅和伊可希奴翻身跨上另一匹马。



「小心流箭。」



奈迦一提醒，妮妮尔和亚尔卡茵随即举起用来挡箭的盾牌。奈迦自己因为有可舞在，不需要盾牌保护。另外伊可希奴因为和凯雅一起，也用不着盾牌。



「我们往前冲，跟着我来。」



喊完，奈迦拉起缰绳。他和可舞一马当先，后头跟着同样骑着马的凯雅和伊可希奴，妮妮尔和亚尔卡茵则是徒步殿后。



10



奈迦等人与渡过河来的两支中队爆发激烈混战时，留在左岸的第二大队士兵——主力部队约有百人，加上第二中队逃回岸上的幸存者与留在岸边待命的部队共二十余名，以及尚未渡河而捡回性命的第四中队约二十名士兵——总计一百四十名左右的士兵终于回过神。



其中，第二中队幸存的士兵已是战意全失，处于机能停止状态，因为尚未渡河而逃过一劫的第四中队幸存者也是一样，要不是有主力部队的幕僚和队长在场，他们早已作鸟兽散。



「大队长，第一、第三中队在抵达对岸后遭到魔女攻击！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其中一位幕僚惨白着脸询问，苏奈德尔涨红脸吼了回去。



「立刻派第二与第四中队剩余的士兵渡河！主力部队随后跟上，往河岸前进！」



「是！」



幕僚们急忙派传令兵前去通知各中队长。



第四中队在渡河时遭洪流袭击，有过半数以上的士兵被洪水冲走。在洪流袭来前已经渡过河的士兵有二十余人，留在岸上尚未渡河的士兵也有二十人左右，换句话说，约有六十名士兵遭洪流淹没，而且到处找不着中队长，恐怕是和其他士兵一起被洪水冲走了。



如此一来，只能让第四和第二中队剩余的士兵以及主力部队尽快渡河，与早一步抵达对岸的第四中队二十名士兵会合，前往救援遭受攻击的第一和第三中队。



河流水位已经降到和先前差不多的高度，要渡河不成问题，只是第四中队幸存士兵亲眼目睹数十名我方士兵在眼前遭洪水冲走，即使接到渡河命令，也不肯前进，第二中队剩余的士兵也是一样迟迟没有行动。开始往河岸前进的大队主力部队将兵，因为士兵杵在岸边挡住去路，无法渡河。



「这是在做什么！第二和第四中队剩余的士兵还不快前进！」



苏奈德尔怒吼咆哮，副队长接着哀声向他报告。



「那、那些士兵怕得不敢渡河。」



听见这报告，苏奈德尔气得满脸通红。



「不要紧，叫骑兵赶他们走！」



「可、可是……」



「再拖拖拉拉下去，对岸的第一和第三中队说不定也会遭敌人歼灭！他们要是不肯动，就由我亲自动手赶他们走！」



苏奈德尔把手搭在腰间剑上，被他这凶狠的模样一喝，副队长吓得急忙冲了出去。



好不容易驱离不肯渡河的士兵，本营的百人部队终于前进至岸边。



「水已经退了，用不着害怕，我们上！」



苏奈德尔鞭策吓破了胆的士兵，率先骑马进入河中。突然间，河水掀起涟漪，河面也在晃动。



「怎么回事？」



苏奈德尔正定睛凝视时，水猛然朝他冲去，形成一把尖细的水枪。他还来不及确认那是什么东西，腹部就已经遭水枪刺穿。



「呃！」



他睁大了眼，总算发觉是什么东西刺穿自己的身体。



「水……水……？」



他伸长了颤抖的手，试图抓住贯穿铠甲和身体的透明水枪，然而……



哗啦——



他的手一出力，水枪又恢复成寻常无奇的水，失去形状，水花四溅。



「魔……魔女……吗……」



苏奈德尔的身体瘫软地往旁边一倒，在脚下溅起水花。



「大队长——！」



四周幕僚哀声惨叫，仿佛是自己遇刺般。



攻击苏奈德尔的魔女正是洛洛薇尔。



她追着艾茵丝顺流而下，在途中追上艾茵丝，成功把她救出滚滚洪流。在把艾茵丝拉上河岸，确认她没什么大碍——虽然多少有些擦伤，至少没有骨折之类的重伤——后，洛洛薇尔心想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干脆顺道到下游侦察战场情形，于是顺着水流来到了这个地方。



就在她藏匿水中，观察附近状况时，察觉一位武将正要过河，于是悄悄潜上前去。



（大队长！？）



穿着贴身的淡蓝色轻薄衣裳，潜在水里的洛洛薇尔吓了一跳，没料到自己攻击的对手居然会是层级这么高的大人物。



那人身上穿着的铠甲确实较一般士兵讲究，从他向周围士兵下令，又率先渡河的模样看来，地位应该不低，洛洛薇尔也是看准了这点发动攻击，只是……



（不会吧，这地位未免太高了。）



洛洛薇尔擅长使用魔法操纵水，可藉由溶于水中的空气呼吸，因此能像这样在水中活动自如。



她不只能轻松在水里潜上一个小时，还能利用水扰乱光线折射，隐藏自己的身影，要在不被敌军发现的情况下从水中接近也不是不可能。



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击倒一、两个小队长……洛洛薇尔这么打算，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攻击的对象会是大队长。



（大队长一死，这部队肯定会陷入混乱。）



事情不出她所料，大队长身后的士兵开始骚动。他们目睹大队长在眼前丧命，但又搞不懂大队长是如何受伤，于是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这肯定是魔女发动的攻击！



「魔女！」



「河里有魔女！」



「快逃！」



「小心被奇怪的魔法攻击！」



「快离开河里！」



主力部队的士兵骚动不安，不顾小队长和幕僚制止，纷纷违抗命令，折返逃往河岸后方。



「再不快逃，就要和大队长一样被杀啦。」



「魔女！魔女来袭！」



「欸，快停下来！」



「回去！混帐，还不快往对岸前进！」



「不许擅自行动！」



「闪开！」



「别挡路！」



小队长和幕僚试图阻止士兵脱逃，却遭争先恐后跑回岸上的士兵冲撞、推倒在地，倒地后又被那些接二连三逃跑的士兵狠狠践踏。



指挥系统大乱，部队也丧失机能，士兵将领无所适从。如此一来，这支部队再也威胁不了对岸的奈迦和荷丽歌恩，洛洛薇尔于是判断不需要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回到艾茵丝那里吧。）



她巧妙操纵水流，逆流而上，离开了战场。



11



第一中队与第三中队约两百名士兵在成功渡河后，与荷丽歌恩操纵的木偶展开激烈混战，一样渡过河来的第四中队约二十名士兵却愣愣地杵在岸边。



光是这场射击战，第一与第三中队就牺牲了超过五十名士兵，木偶的数量大幅减少，双方射出的箭矢数量也明显少了许多。



第三中队后方的士兵报告我方士兵在河里遭洪水冲走，中队长因此判断如果退回河里，恐怕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洪水攻击因为是奈迦他们设下的陷阱，因此只会发动一次，但凯萨德拉王国军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一点，只会怀疑那搞不好是魔女发动的魔法攻击。如果真是如此，



那么绝不能回到河里，要想保住这条命，只能靠打倒眼前的木偶群杀出一条活路。他们转念这么一想，又重新提振起精神。



既然有懂得操纵河水的魔女，能使出这么厉害的魔法，哪还需要大费周章派出木偶用弓箭射击，他们当中也不乏有人感到质疑。



「一旦逃走，敌军马上会上前追击。既然回不到对岸，我们只能向前突破敌阵。敌人不过是小木偶，只要双方陷入混战，那些木偶根本不足为惧！前进，前进！」



幸存士兵约有半数举起抵挡飞箭的盾牌，其余半数士兵则是射箭攻击，凯萨德拉王国军就这么一步步往木偶逼近。第三中队中队长敏锐看穿了木偶的弱点，操纵大量木偶的荷丽歌恩只能让木偶反覆进行单纯的动作，虽然不至于观察得如此入微，但队长认为冲进木偶阵可以为他们杀出一条活路的判断非常正确。更进一步来说，木偶就是木偶，无法和人类一样准确而且有力地射出箭矢，只要举起盾牌防御，射来的飞箭大多都能挡下。



因此他们一人负责高举盾牌，另一人负责藏身在盾牌后面射箭反击。只是，木偶的数量众多，不会只中一根箭就倒下，因此凯萨德拉王国军前进的速度相当缓慢。



因为敌军反击，木偶数量减少，于是荷丽歌恩重整队形，让木偶排成了三列。



木偶排成三列，每一列射箭的角度不同。其中一列射箭的轨道几近水平，一列射箭角度为三十度至四十度角，另一列的角度更高，以抛物线的轨道射出箭矢。



若以盾牌抵挡水平方向射来的箭，便难以应付由头上落下的箭矢。如果把盾牌高举到头上，又会遭水平射来的箭射中。



第一和第三中队的部分士兵抱着必死的决心，朝木偶前进，尚未达阵，就又折损了三十名左右的士兵。



之前在弓箭射击中有六、七十人死伤，加起来总共失去了百名左右的士兵。即使如此，还有百名士兵留在战场。这百人当中的先锋已经率先闯入最前面一排的木偶群。一旦爆发混战，局势明显对木偶不利。



凯萨德拉王国军士兵左手拿盾，右手拔剑出鞘。原本以弓箭射击的士兵也抛下手中的弓，改举起剑。他们拔出剑，朝木偶一轮猛攻，而木偶受到这样的攻击既无法闪躲，也没办法见招拆招，只能单方面承受斩击，陆陆续续遭敌军击飞。



第一列的木偶数量锐减，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奈迦指示荷丽歌恩让全部木偶投入战场。如果再晚一步，敌军很有可能已经成功突围，时机可以说是掌握得相当精准。



原本在后方待命的木偶群拉弓射箭，加入混战，后头则是跟着骑在马上的奈迦和可舞、伊可希奴和凯雅，以及徒步的妮妮尔和亚尔卡茵。



12



当凯萨德拉王国军正朝木偶挥剑，用脚踹踢时，因为又有木偶出现，一时应付不及，不免有些慌乱。战场上一团混乱，分不清是乱斗还是混战，陷入无秩序状态。



木偶不懂得挥剑或用长枪突刺，只会射箭攻击，而且攻击漫无目标，只是一味射出手中箭矢。



由于木偶的动作迟钝，导致有不少木偶在拉弓时遭敌军踹飞了出去。但就算打倒或是踹倒木偶，这些木偶原本就没有生命，因此有不少木偶还是重新站了起来，而且在起身后，继续依命令拉弓射箭。



四面八方都有从极近距离射来的乱箭，现场顿时化成极度危险的浴血战场。



木偶在攻击时因为无法锁定目标，有不少箭射偏，甚至射到了其他木偶身上。遭其他木偶攻击，或遇敌军砍杀，又或者是被士兵踹、遭马踢，使得魔力回路受损，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的木偶陆续增加。因为敌军牺牲的数量也在增加，到处是倒地不起的木偶与士兵，在战场上形成了寸步难行的惨状。



在这场混战中，木偶矮小的体型意外地派上用场。木偶往水平力向射出的箭正射中士兵的脚，而脚的防备非常薄弱。只要一射中，箭便深深刺进脚里，中箭的士兵便会当场倒地。一个不能跑也走不了的士兵，即使没有受到致命伤，也无法再继续应战，



战况逐渐转为消耗战。



话虽如此，倒下的木偶数量显然压倒性地多过敌军。剩余的敌军约减少至七十人，木偶却只剩下不到五十具。那些勉强起身的木偶也有些因为魔力回路受损，无法依令行动。



敌军先锋部队眼看就要突破木偶阵，一旦敌军成功突围，并且重整队形，届时战况势必大大不利奈迦等人。



奈迦在木偶阵中策马狂奔，往敌方士兵奔去。凯萨德拉王国的士兵为应付木偶已是疲于奔命，似乎没注意到奈迦等人在木偶后方待命。听见马蹄声接近，这些士兵吓了一跳，抬头一瞧，奈迦和伊可希奴已经骑着马逼近眼前。奈迦左手拉紧缰绳，刀一挥，敌军士兵旋即身首异处。



「这是怎么回事！？」



「敌人来袭！」



「为什么魔女会骑在马上攻击！？」



突然有两匹马冒了出来，并且发动攻势，好不容易突破木偶阵的敌军再次陷入混乱。



凯雅从马上跳了下来，攻击一旁的敌军士兵。她的拳头硬如金属，要是脸部挨上一拳，肯定立刻昏厥。她只需要往敌军膝盖踢上一脚，对方膝盖必定马上粉碎。不过她的拳头再硬，也没有艾茵丝那样超乎常人的臂力与脚力，无法一击就把对方揍飞出去，而且铠甲也会削弱她攻击的威力，她就算又揍又踢，对方也能耐住冲击。



如此一来，对方见有机可趁，挥剑反击，凯雅见状也伸出手臂，若无其事地挡下敌兵这一剑。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怪物啊！」



「没礼貌的家伙！」



劈向凯雅的剑应声断裂，敌兵正兀自错愕时，凯雅又一拳打到对方脸上，一拳把人揍昏。



趁凯雅杀人敌阵，捣乱敌军队形时，奈迦和伊可希奴也骑着马冲进了战场。



可舞操纵皮带捕捉士兵，在敌兵无法动弹之际，再由奈迦从马上挥刀斩去。伊可希奴在使用火炎魔法攻击敌兵后，立即退出战场。她的能力不适合这种混战场面，实际上，魔女一般都不擅长混战。在魔女当中，能面不改色地与敌军进行肉搏战的凯雅和可舞，算是较为特殊的一群。妮妮尔和亚尔卡茵则是守在稍远处，观望战况发展。



木偶剩没几具，突破木偶阵的士兵理所当然地愈来愈多。



敌兵一突围，在后头待命的妮妮尔和亚尔卡茵立刻以魔法攻击。因为战场上陷入混战，无法使用魔法展开大规模攻击，否则就怕一个不小心会攻击到自己人。尤其如果击中——被认为——无法抵御魔法的奈迦，大事可不妙。因此两人只吟诵些简单的咒文，发动小规模攻击。



接着，不再操纵木偶的荷丽歌恩也亲上战场。她取下自己的头发，让发丝变得尖锐坚硬，往敌兵射去。士兵被头发刺中，接连倒地。虽然防御力不及凯雅和可舞，不能置身在混战的战场中，但她可以把头发射到一定程度的距离外，还是能间接展开攻击。



她尽量小心不攻击到在敌军中杀敌的奈迦、可舞和凯雅，因为有她的加入，敌军数量明显减少许多。



突然间，敌兵头顶飞来巨大火球。那是蕾菈使出的魔法。



「哇啊啊！」



「这是什么鬼东西！」



因为奈迦、可舞和凯雅在战场上，蕾菈无法随意抛掷火球，不过光是落下几颗巨大的火球，就已经足以让敌兵混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收拾混乱场面之物，不对，是收拾混乱场面之人终于登场。



13



高空处，乌琪脚下的飞空艇正急速俯冲。她本来想早点赶来，但因为猜想渡河地点附近可能成了战场，为了不撞个正着，故意绕了点远路。



「噢，终于来了！」



发现乌琪的身影后，奈迦忍不住轻声欢呼。



敌兵的手中只有剑和盾，没有一个拿着弓箭。在这样的状况下，乌琪的存在可说是几近无敌。



「风刃乱舞！」



俯冲的乌琪身旁卷起旋风，好几道风刃旋即劈向地面。风刃锐利，可以直接斩裂铠甲，有好几名士兵因此当场鲜血四溅，倒地不起。



上空有乌琪发动攻势，又遭奈迦挥剑砍杀，被可舞的皮带活捉，让凯雅又揍又踹，还受到妮妮尔和亚尔卡茵及荷丽歌恩的魔法攻击，敌兵终于完全丧失战意。



「看来是没希望了。」原本奋勇抗敌的第一小队长掉转马头，在周围苦战的幕僚也随小队长一起脱离战线。幸存的士兵眼见长官撤离，也纷纷逃走。第三中队的中队长疑似早已战死沙场，四处不见人影。



「好啊！敌人逃走了！」



见剩余敌兵转身窜逃，凯雅开心地鼓掌叫好。



凯雅还是一样活力充沛，其他魔女大多早已气喘吁吁。虽然最后几乎歼灭敌军，但战况相当激烈，怪不得她们会如此疲累。



「我去追指挥官！不用管那些士兵。」



可舞依然骑在马上，奈迦控制缰绳，掉转马头，脚踩在马镫上踹了下马的侧腹，接着把握紧缰绳的手按在马的脖子上。



「我、我也一起去，欸，伊可希奴！」



凯雅一挥手，退到后方的伊可希奴立刻骑着马赶上前来。



「载我去追奈迦！」



伊可希奴把凯雅拉上马，急忙追起奈迦。



14



奈迦和伊可希奴骑的并不是什么名马，但因为开战后才投入战场没多久，所以还保留有充分的体力。另一方面，中队长与四名幕僚骑的马匹早已经是兵疲马困，双方距离逐渐拉近。



「等一下，混帐！」



上空传来熟悉的嗓音，惹得奈迦厌恶地板起脸孔。



「不许自己偷跑。」



在骑着马匹奔驰的奈迦头顶数码特高的地方，乌琪与马保持差不多的速度飞行，挥动着手臂。



「不只我，伊可希奴和凯雅也在后面。」



「我的意思是你别想一个人独占功劳！」



「好啦好啦！」奈迦喊了回去，「跟我来，不过你自己要小心点。」



「用不着你多嘴！」



奈迦左手拉紧缰绳，乌琪提升魔力，马匹与飞空艇同时加快速度，迅速追上逃走的五人，伊可希奴和凯雅骑的马则是稍微落后。



被他们追上的幕僚转过头，惊讶地睁大了眼。也难怪他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他压根儿没料到魔女里面居然有男人。刚才他只顾着与敌军交战，没能确认奈迦的身影。



因为过度惊讶，幕僚拉紧缰绳的手放松，马也跟着放慢速度，奈迦便趁机追了上去。



「你这家伙到底是……」



奈迦没有出声，往水平方向挥出右手中的刀子。男子瞬间身首分离，头颅飞了出去，身体也歪歪斜斜地摔下地面。



其他四人见到倒抽了一口气，而且不只敌兵，就连和奈迦一起骑着马的可舞，以及飞在空中的乌琪也忍不住屏息。



「你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魔女里面为什么有男人！？」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奈迦不顾敌兵嘶吼，让脚下骑的马挨近另一匹马。马上的男子急忙挥起手中的剑，手臂正好被可舞的皮带抓个正着。



「唔……哇啊啊啊。」



他拚了命地挥动右臂，皮带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噢，谢啦，可舞。」



「用不着客气。」



奈迦让马靠近，一挥刀，男子的头颅一样往外飞了出去，可舞一放开皮带，男子的身体也跟着跌落马下。



「咿！」



敌兵还剩下三人，其中两人因为恐惧，头也不回地骑着马逃跑，另一人则是选择留在现场，拔出腰间的剑。他的斗志尚未屈服，奈迦因此判断这人就是部队的指挥官。



这个时候，伊可希奴总算追上他们。



「哇啊，这是在单挑吗？」



听见凯雅低语，伊可希奴点了点头。



「不能过去打扰他们呢。」



两人留在远处，观望奈迦与敌军对峙。乘着飞空艇飞在空中的乌琪也没插手，屏气凝神地盯紧下方战况。



中队长在马上持剑摆出架式，平静开口询问。



「你也是魔女吗？」



「我吗？我只是个普通人类。」



「人类为何帮助魔女！？」



「因为我有一饭之恩要报。」



男子听到这里，脸上头一次浮现困惑的脸色。



「这是什么意思……」



「你非常勇于指挥作战，我很中意你的表现。如何，你愿意投降吗？」



奈迦一问，男子脸上的困惑转眼消失无踪。



「别瞧不起我了，你与神为敌，是人类的敌人，魔女的走狗！」



奈迦闻言苦笑，朝背对着自己的可舞小声说：「唉呀呀，看来你们很讨人厌呢。」



「那家伙讨厌魔女，我也讨厌他。」可舞口中难得流露出厌恶的语气。



「你这家伙既为人类，却愚蠢地放弃人类的身分，实在罪大恶极。」中队长不屑地说。



「哼……」奈迦不禁冷笑，「这么听来再讲下去也只是浪费唇舌。」



「我是隶属凯萨德拉王国军闇黑森林进攻部队第二大队的第一中队长艾兹华斯！我要把你送到神的面前，你就亲自向神忏悔自己的罪孽，祈求袍的原谅吧！」



奈迦听着用右手摸了下蕾菈贴在自己脖子后面的咒符。



（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大概是在报上自己的名号吧。）



为回应对方，奈迦也下意识地拉大了嗓门。



「我的名字是织田三郎信长！你就把宰了自己的男人的名字带进地狱里头去吧！」



（※欧达撒布罗？）（译注：音似织田三郎的日语发音。）



（※诺布鲁奈迦？）（译注：音似信长的日语发音。）



（呃，不会吧！？）



在一旁观战的三人惊愕地睁大了眼。



「奈迦」有「龙王」之意，前面如果再冠上「※诺布鲁」就成了「圣龙王」的意思，因此三人才会如此惊讶。（译注：NOBLE，意指高贵、崇高。）



听见奈迦在背后报上名字，在马上的可舞瞬间转过头。



（欧达撒布罗·诺布鲁奈迦？那是这个人的名字吗？）



如果这真是他的本名，魔女会大获全胜也是理所当然，可舞不由得大为折服。另一方面，乌琪像是为了驱赶恶梦，用力地甩着头。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那种色男人怎么可能是「圣龙王」！话说回来，他报上那个名字，表示他想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吗？）



乌琪暗自想着这些事情，又把视线转回对峙中的奈迦和敌军队长。



「可舞，我要和这家伙决一死战，你可以先下去一会儿吗？」



听奈迦这么要求，可舞连忙挪动身子，跳下马背。



「用不着出手帮忙。」



可舞默默地点了点头，安静地往后方退去。



奈迦在马上再次与敌军部队指挥官彼此互瞪，四周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在一旁观战的魔女们掌心也不由自主冒汗。



刹那间，两人策马狂奔，刀剑相向，高亢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四周。



艾兹华斯手中的细剑不若奈迦的刀子坚固，数次厮杀过后，长剑刀身从中断裂。



「啧！」他抛下手中长剑，伸手打算取出备用的短剑，可惜迟了一步。



奈迦策马上前，一刀砍下艾兹华斯的首级，失去头颅的身体喷溅出大量鲜血，从马上摔了下来。



（厉害！）



奈迦的剑术精湛，看得凯雅和伊可希奴目瞪口呆。他挥去溅在刀上的鲜血，把刀收进左腰刀鞘。接着他仰望空中，又看向马上的伊可希奴和凯雅。



「久留无用，回去吧。」



「噢……呃……」



骑在马上的伊可希奴和凯雅，以及空中的乌琪回过神来，三人面面相觑。奈迦骑马来到可舞身边，朝她伸出手，可舞也向他伸长了手臂。奈迦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把她拉到马上。



可舞比想像中要轻，使得拉扯的力道过猛，她的身体顺势紧贴在奈迦身上。因为奈迦人已经在马上，可舞被拉起来后没办法翻身上马，结果只能侧坐在马鞍上，形成面朝奈迦、与奈迦的身体紧密贴合的奇怪姿势，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两人正紧紧拥抱着对方。



「啊～～」



「呃……」



两人不知所措，正彼此凝视时，「欸！你们两个少在那里卿卿我我！」乌琪破口大骂的怒吼声马上传了过来，于是可舞有些局促地转动身子，好不容易跨上马匹，踩上马镫，以抱住马脖子的姿势坐在马鞍上。



凯雅和伊可希奴互相使了个眼色，在一旁咯咯窃笑。



「好了吗？可舞？」



「……好了。」



可舞背对奈迦，回应异常简短，总是冰冷的表情没有改变，只有双颊微微泛起红晕……看起来像是脸红了。



「那么我们走吧。」



奈迦缰绳一挥，载着两人的马开始奔驰。乌琪急忙操纵飞空艇，伊可希奴也跟着挥动缰绳。



乌琪让飞空艇维持在低空飞行，不一会儿已经追上奈迦，配合马匹的速度前进。奈迦接着放慢马匹速度，伊可希奴也骑着马追了上来。



「欸，我问你。」



「什么事，乌琪？刚才我可不是故意的哦，对吧，可舞？」



「是啊。」



「谁在问你那件事了！我要问的是你刚才报上的名号，那是你的名字吗？你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吗？」



「咦？」奈迦惊讶地望向乌琪，「报上名字？我报上自己名字了吗？」



「什么？你报上名字啦，你们都听见了吧？」乌琪转头回望骑马跟随在后的伊可希奴和凯雅。



「嗯嗯，我听见了。」凯雅举手。



「真的吗？」被奈迦这么一问，凯雅像是出乎意料，有些恼怒地瞪着他，说：「当然是真的啰，我听得很清楚呢。」



乌琪把头转回来，问道：「你不记得了吗？」奈迦听了握紧缰绳，一脸纳闷。



「呃……不记得。」



「真受不了，你这家伙其实不是丧失记忆，是本来记忆力就差的大笨蛋吧。」



「哈哈哈，说不定哦。」笑了一会儿后，「话说回来。」奈迦说着板起了正色，「我报上了什么名字？」



「唔，我记得是欧达撒布罗·诺布鲁奈迦……对吧？」乌琪又转头望向后方，「对，没错，就是这名字，欧达撒布罗·诺布鲁奈迦。」凯雅应道。



「欧达撒布罗·诺布鲁奈迦吗？」奈迦再次露出不解的神情。「这是我的名字吗？」



「这种事情问我也没用。」乌琪斥道，奈迦只好转过身子，疑惑地回望后方。



凯雅见他望了过来，朝他摆了摆手。



「不不不，我也只是听见而已，就算你的神情再认真，我也回答不了。」



奈迦把身子转回前方，手里握着缰绳，脸上神情又更是不解。



「嗯，我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你这家伙还是一样得过且过。」乌琪傻眼地说。



「不过既然是脱口而出，可见不是说谎也不是在开玩笑，那一定就是我的名字。算了，以后慢慢就会想起来的吧。」



「你这家伙不只得过且过，还很随便呢。」



见乌琪送来谴责的视线，奈迦毫不以为意。



「这种事情以后再来烦恼也无所谓。敌军到现在都还没升起狼烟，看来后援的主方部队不会再渡河过来，今天这场战争算你们赢了。」



听着奈迦这番话，乌琪的神色有些疑惑。



「这场战争结束了吗？不会再继续打下去吗？」



乌琪这一问，伊可希奴也接着开口。



「对啊，敌军部队不是还剩下一千人左右吗？他们不会渡河进攻吗？」



「他们已经没办法进攻了吧。」



「为什么？」



包括伊可希奴在内，凯雅和乌琪也是一样纳闷。



「输得这么惨，他们心里肯定很害怕。」



「你的意思是军队怕得不敢进攻吗？」



「这一点也有影响，最重要的是指挥官不敢贸然行动啊，乌琪。」



「唔……」



乌琪朝凯雅和伊可希奴投去像是在说「你们听得懂吗？」的视线，两人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人类害怕你们这些魔女的魔法，今天又输得惨不忍睹，他们害怕再继续进攻，率领来的军队很有可能悉数遭到歼灭。这么一来，他们怕王都无人守护，军队一旦遭到歼灭，指挥官也怕被追究责任。所以除非有相当的觉悟，他们不会再继续进攻。」



「是……是这样的吗？」



「没错，就是这样。这下凯萨德拉王国军会有好一段时间不得不放弃进攻森林，所以说这场战争是你们打赢了。」



说着，奈迦朝乌琪咧嘴一笑，乌琪见了腼腆地转过头。



「说、说得也是，不过不是我们，是我们和你打赢了这场战……」



奈迦脸上一惊，睁大了眼。



「这样啊，乌琪大人也认同我的功劳啦。」



「这这这、这是什么蠢话！谁认同你的功劳啦……你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功劳，话说回来，想出这个作战计划的人就是你嘛。」



奈迦认同地点点头。



「你也知道啊？」



「少自以为是了！」



「欸，等一下——我们也很卖力啊。」



在后方马上，凯雅伸长了身子大叫。



「是啊，这一点我很清楚，凯雅、伊可希奴、乌琪和可舞还有其他人都是拚了命地应战，这不能归于任何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人同心协力，奋战得来的胜利，所以是众人的胜利，是荷丽歌恩一族的胜利。」



随着马匹摇晃的可舞难得露出笑容，但因为她背对自己，奈迦没发觉她脸上的盈盈笑忘。



乌琪在飞空艇上盘起胳膊，摆出高傲的态度俯视奈迦。



「哼哼，这份心意值得赞赏。既然你有这份心，倒是可以让你在本族末座占有一席之位。」



凯雅和伊可希奴在后头听了，忍不住窃笑。



「欸欸，乌琪的语气那么狂妄，简直把自己当成族长了呢。」



「乌琪这人就是这样啰。」



「什……」



乌琪听见涨红了脸，放下盘起的胳臂，在飞空艇上转过身子。



「你们偷偷摸摸地在说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说啊～～对吧，伊可希奴？」



「什么也没说呢～～」



「别小看我，小心我把你们大卸八块哦。」



「哇啊～～好可怕哦～～」凯雅故意用双手抱住头，缩起了脖子。



奈迦见状笑了出来，但不久即敛起笑容，朝三人说道：



「好，我们赶紧回荷丽歌恩那里，其他魔女这时候也差不多都到了吧。」



奈迦用脚踝轻轻踢了下马的侧腹，挥了下缰绳。奈迦和可舞骑的马突然加快速度，把乌琪甩在后头。



「欸，等一下，等等我啦，混帐！」



乌琪让飞空艇加快飞行速度，伊可希奴也急忙挥动缰绳。



载着四人的两匹马和乌琪的飞空艇不一会儿已经成了小黑点，消失在荒地中。